由于那时候在农村,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身上没有泥土和污迹的,毕竟少之又少。
秦丰年家的子女,由于平时要干农活,干家务,打猪草,打兔食,衣服上想要保持干干净净,就更不可能了。
“我先进去,你等一下再进去。”秦峰压低声音,对秦宁说道,“娘问你去干什么了,你该怎么回答呢?”
“我就说,我去同学家借书了,结果同学不在家。”秦宁悄声说道,“那鱼的事情,你该怎么跟娘解释呢?”
“就都推到你小锅锅秦飞身上吧,他反正,跳进东河都洗不清了。”秦峰道,“我就说,是秦飞递给我的。”
“聪明!”秦宁冲二哥竖个大拇指。
“小孩子尽量不要撒谎,下不为例啊!”秦峰冲妹妹鼓鼓眼睛。
“二锅都考上大学了,凡事跟二锅学,肯定是没错的。”秦宁道。
“小妮子,想糊弄我啊?”秦峰瞪了秦宁一眼。
“好啦,好啦,二锅再耽误,娘会起疑了,你先进去吧。”秦宁催促道。
隔空指点了妹妹几下,秦峰转身走进院子。
“哪来的这么多鱼?秦飞这兔崽子抓的?”母亲张彩云见秦峰提溜着鱼进来,问他。
“除了秦飞,还能有谁?”秦峰道,看着还在忙活的父亲,对母亲说道,“野生的鲫鱼熬汤,最滋补身子了,多喝点,对俺爹的气管炎有好处。”
“野生的?还有不是野生的鱼?”母亲不解地看着秦峰。
知道自己跟那个时代脱节了,秦峰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咱东河的水,水质好,里面的鱼营养丰富。”
想着小弟秦飞的逃走,秦峰突然想到了奶奶。怎么没有看到奶奶?要是奶奶在的话,又会阻止母亲打小飞了。
难道奶奶在大伯家?肯定在大伯家。大伯秦丰登是远近闻名的木匠,家里负担也没自己家这么重,生活条件要比自己家好不少,伯母性格脾气又比母亲温和得多,奶奶跟着大伯,比跟着父亲,日子要好过得多。
在秦峰前世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里,15岁前的大哥秦山、自己、小弟秦飞和小妹秦宁,常态化不是在挨打的倒计时的路上,就是在挨打的即时状态中。
当然了,三弟秦华就不一样了,对于父母交代的任务,秦华总是在第一时间内,保质保量的完成,也从来不会有上墙爬屋,摔跤打斗,捞鱼摸蟹等不法行为,因此,秦华小时候挨的揍,屈指可数。
就算挨揍,秦华也不会像秦峰、秦飞等兔崽子一般,一溜烟就逃得没影了。
如果母亲会向秦华动手,秦华总是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打,概不发出一声叫唤。
对于一个一动不动认揍,而且总是一声不吭的儿子,张彩云总是顿然失去动手的激情和欲望,这便总是让秦华逃过一顿皮肉之苦。
每当张彩云执行她的棍棒出孝子家法时,奶奶周秀梅总是出面干涉,口头制止不了就动手拉扯。
当张彩云因为打不到兔崽子,追着兔崽子满村跑的时候,小脚老太太周秀梅怕儿媳把孙子孙女打坏了,只能蹒跚着一双小脚去追儿媳张彩云。
因怕小脚婆婆跑得太急,不小心摔倒,张彩云追一会儿兔崽子,还要停下来等会儿婆婆,这就更加追不上了。
“娘啊,奶奶呢?”秦峰问母亲。
“在你大爷家呢。”张彩云道,继而,奇怪地看着二儿子,“看你刚才这话问的,你奶奶这两个月,不一直都在你大爷家吗?好像你不知道一样,你今天怎么稀奇古怪的?”
“我的意思是,奶奶什么时候回我们家啊?”秦峰问。
“你不9月初才去上大学吗?”张彩云道,“要不,让你奶奶提前来咱们家,你上大学前,也好多孝顺孝顺她?”
“那要不,这几天,就把奶奶接回家里来吧?”秦峰道,“我真的有些想奶奶了。”
“你不三天两头去你大爷家吗?这还想?”张彩云问。
“那,那不一样的。”秦峰努力地回想着奶奶的音容笑貌和前世跟奶奶在一起的情景,说道。
秦峰记得,就在父亲秦丰年去世后不久,奶奶也因为打击过重,去世了。奶奶身体原本挺好的,说去就去了。
“小峰啊,明天人家来收兔子,要早点起来哦,跟娘一起给兔子多喂点食,这样压秤。”张彩云对秦峰说道。
见父亲看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峰就知道,父亲并不赞成母亲的做法,却又知道拿母亲没办法,只好作罢。
由于家庭负担太重,父亲又大半个卖给了生产队和村民,张彩云就只能将自己当成男人使唤,甚至经常将自己当成牲口使唤,秦丰年也觉得对不起妻子,很多事情便不跟她计较。
一些家庭琐事,只要不属于大是大非,不属于原则性的事情,张彩云任性一些,他也只能由着她,时常妥协于她。
这便令张彩云养成了有些霸道的习惯,把控欲越来越强,并且不大会照顾家里其他人的情绪,甚至有点嫉恶如仇,脾气越来越暴躁。
秦丰年虽然知道,妻子之所以变成这样,也不光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更不是因为她的自私,而是家庭负担造成,是沉重的家庭负担把她压成了这样,但很多时候,依然难以接受。
这便令他经常生闷气。老气管炎最怕的,就是生闷气。老气管炎加上一年到头动不动生闷气,想要身体好,怎么可能?
突然,父亲似乎因为气不太顺,烟雾不小心进入了气管,引起猛一阵的咳嗽。
“叫你少抽点,少抽点,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张彩云嫌怨地看着丈夫,“你那气管和肺都熏黑了,不犯气管严才怪呢!”
“是啊,爹,抽烟会引起很多疾病,尤其对气管和肺危害最大,您的气管炎已经很严重了,最好是把烟戒掉。”秦峰也劝说父亲道,“尤其是这种劣质香烟。”
由于秦峰知道,父亲的烟瘾奇大,戒不了烟又怕费钱,只能抽5分钱一包的双兔烟,不由得不担心。
见父亲不为所动,也不吭声,仍旧抽烟,秦峰知道父亲相当固执,正想再给他普及一下21世纪20年代的养生保健常识,妹妹秦宁走进院子。
“个死妮子,死哪去啦?”母亲见秦宁进来,没好气地问她,“是不是跟小飞一起捞鱼去啦?”
“娘你说什么啊?我去同学家了。”秦宁一本正经道。
“去同学家干什么了?”张彩云上上下下打量着秦宁,似乎要找出她去捞鱼的蛛丝马迹。
“我去小梅家借书,小梅不在家。”秦宁道。
“真的没跟小飞去捞鱼?”张彩云似乎没有发现秦宁身上有去捞鱼的迹象,便打算放过她。
“娘,你的意思是,小锅锅今天又去捞鱼啦?”秦宁问母亲。
“好啦,快去做作业吧,做好作业该去打猪草了。”张彩云不打算再跟女儿啰嗦。
“娘,明天卖几只兔子啊?”秦峰问母亲。
“5只。”张彩云道,“当你上大学的时候,还可以卖10只,加上去年卖猪赞下的钱,这样,你们兄弟姊妹4个今年上学的钱,就不用愁了。”
“5只兔子能卖多少钱啊?”秦峰问母亲。
“3毛8一斤,一只五六斤,你大学生,算算看?”张彩云问儿子。
“才3毛8一斤啊?”秦峰失望地看着母亲,“就算5只30斤,也才11块4呢。”
“嗯,不愧是大学生,眼睛一眨就算出来了,我跟你爹就算累死,也值了。”张彩云道。
“养了好几个月,一天到晚的伺候它,才卖11块4毛钱。”秦峰依然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