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你考上的可是京华大学啊，怎么能说不上就不上呢？”秦华实在忍不住了，费解地看着二哥，问道，“你不是说，咱们农村孩子，只有上大学，才能有出息吗？”

“你的学习成绩那么好，两年后考大学，肯定也没问题。”秦峰对秦华说道，“我现在去上大学，你两年后再去上大学，小飞和小宁也要上学，你觉得，以咱家的情况，咱爹和咱娘能供得起吗？”

“至少现在还供得起。”张彩云道，“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没有越过越差的道理。这话你别给我再说第2遍！”

“可我不能把自己的前程押在你和俺爹的做牛做马上，我想让你们多活几年，见证我们兄弟姐妹以后的好日子！”秦峰道。

“你！……”张彩云气得浑身哆嗦，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还敢说？！”

“我说过，这不是敢说不敢说的问题。”秦峰道，“事实摆在这里呢。小华、小飞和小宁，现在都还没有成人，咱们家的负担还大着呢。

再就是，俺奶奶年纪大了，您和俺爹的身体都不好，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咱们家必须留点钱以防万一。

我走以后，你们的日子，会比现在还要苦得多，你们现在已经拿命在拼了，你们这样下去，还能拼几年？”

“我拼？我还拼什么拼？我气都被你气死了，你个死孩子！我……”张彩云已经被气懵了，哪里还听得进秦峰的话，气得在屋地上团团转，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坐在炕沿上的秦飞见炕上有根擀面杖，立马挪了挪身子，挡住了母亲的视线。

转来转去没有发现趁手的东西，张彩云便扬起巴掌，用力拍打秦峰的脊背，一边拍打一边哭咧咧的说道，“死孩子啊，死孩子！你怎么就敢说这种话呢？家里培养你个大学生，容易吗？你看你爹，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出来，你说这种没良心的话？你考上这么好的大学，都不去上了，你让你弟弟妹妹，以后怎么办啊？

死孩子啊，你要想，让我和你爹多活几年，你就别说这种疯话了。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见二儿子似乎还想说什么，秦丰年忙制止他，“好啦，别说啦。我和你娘现在身体还好的，再熬几年没有问题的。

关键是，咱农村穷苦人家的孩子，除了上大学，你还有什么出路啊？”

“再熬几年，熬到小飞和小宁也上完大学？”秦峰问，“他们两个上完大学，还要10年，你们两个熬得了吗？”

“你还说？！……”张彩云见二儿子还理直气壮的，就又发起癫来，一屁股坐在屋地上，拍着屋地嗷嗷嚎哭起来，边哭边说，“管不了啦！……嗯嗯，管不了啦！……大学都不上？！京华大学都不上？！我也活够了，你想气死我，我就，我就死给你看……你不去上大学，就等着，在家里给我收尸吧……气死我了……啊……”

“你！……”秦丰年也瞪着二儿子，“跟你娘说句话，说你会去上大学。”

“这……”秦峰本来想着快刀斩乱麻，想不到母亲反应这么强烈。

“什么这不这的，快说啊？！”秦丰年催促道。

“娘啊，您先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秦峰弯下腰，去拉母亲。

“起开！”张彩云一把摔开二儿子的手，“好好说？好好说什么？

你不去上大学，咱家这日子，就不过了……你反正不听我的话了，我死我活，还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要是不去上大学，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嗯嗯……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我答应您，这件事情，再好好考虑考虑。”秦峰知道母亲的性格，要是硬来，还真怕把他气出个好歹，只能来个缓兵之计了。

“你还考虑？我就让你考虑个够！”张彩云狠狠地擦了两把眼泪，站起身，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二儿子，咬牙切齿道，“上次集上刚刚买了两包老鼠药，一个人吃，也够了。”

见妻子摔门而出，秦丰年示意了下三儿子秦华，秦华紧跟着母亲出去了。

秦飞和秦宁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怎么回事啊？”妻子和三个未成年子女出去后，秦丰年责备地看着二儿子，问他。

“您也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没道理？”秦峰问父亲。

“你不去上大学，什么道理都没用，你还不明白吗？”秦丰年道，“你大哥不争气，才上到初中，你大姐也才高中毕业，好不容易咱家才出个大学生，你娘高兴得做梦都笑出声。

你是十年寒窗，我和你娘是盼了十年。好不容易盼到铁树开花了，你却要把它连根拔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想让你们多活几年，日子过得好一点。”秦峰道，眼圈红了，“我要是不管不顾地去上大学，你们硬挺着熬，又能熬几年啊？”

听了儿子的话，秦丰年眼圈也红了，却又摇摇头，“没你想的这么严重，我这身体这么多年了，还不是都差不多？也没有怎么严重起来啊？

你娘也没什么要紧，也就是腰腿有时候不得劲。咱庄户人，到了这个年纪，还不都差不多？”

“那您就跟俺娘说，我去上大学就是了，你们也不要再生气了。”秦峰决定先缓缓，待时机成熟再说，便对父亲说道，“已经12点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你真是这么想的？”秦丰年带有疑虑地看着二儿子。

“我还能怎么想啊？”秦峰苦笑道，“好不容易考上名牌大学，谁不想去上啊？”

“那就好。”秦丰年道，“去吧，去向你娘赔个不是，说自己肯定会去上大学的。”

“好吧。”秦峰道，来到院子里，见秦华、秦飞和秦宁正跟母亲坐着小板凳，在大梧桐树下聊着什么。

“已经12点多了，你们三个，先回屋睡吧，我跟咱娘单独说说话。”秦峰对三个弟弟妹妹说道。

“二锅别跟咱娘对着干啦，好汉不吃眼前亏。”秦飞对秦峰说道。

见秦飞这么说，正坐在小板凳上低头生闷气的张彩云瞪了他一眼，瞪得秦飞一缩脖子，暗地里吐吐舌头。

“好啦，去睡觉吧。”秦峰也瞪了秦飞一眼。

“好吧，咱们先去睡吧，二锅说话肯定有分寸的，没事的。”秦华对弟弟妹妹说道。

见三个弟弟妹妹都进屋了，秦峰便对母亲说道：“娘啊，咱娘俩，单独说说心里话吧。”

想不到一向并不擅长交流的二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为了能够给他足够的震慑和压力，张彩云决定先晾着他，理都不理他。

“娘啊，我错了，我不该这么直接的说，不去上大学了。”见母亲故意不理自己，秦峰便决定惹她开口。

“啥？还不该这么直接？”听二儿子这么说，张彩云果然沉不住气，“你的意思是，不直接说，就暗地里这么做？”

“这种事情，去就是去，不去就是不去，哪有什么明面上，暗地里的？”秦峰道。

“那你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张彩云问，昏暗的院灯光里，仍然可以看到张彩云眼里的火苗。

“我哪里还敢说不去啊？”秦峰道。

“这么说，你是不敢不去，不是心甘情愿的去？”张彩云问。

“哪里啊，10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谁不想去，那可真是傻子了。”秦峰道。

“那你还不愿意去？”

“娘是聪明人，我为什么不愿意去，您应该明白。”秦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