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边两人还在交头接耳,一时半会也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程诺干脆收回目光,重新拿回那张飞机设计图,认真阅读起来。
可惜外行毕竟是外行,看来看去也就只看懂那几个性能数据,不过这不影响他内心的激动,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住飞向蓝天的魅力。
近一点来说,若是眼下民国科学院真有这么一架水上飞机,直接可以从上海飞往天津,救援物资能快速运往灾区,不用绕到海上耽误那么长的时间。
长远来看,将来科学院在陕西和四川建立科研机构时,程诺这個院长奔波起来也更加方便,同时人身安全也更有保障,总不能一直指望老外的汽车,这年头指不定哪个地方就藏着绿林好汉,车辆在路上趴窝时,啪一枪把噶了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设计图上清晰明了的写着,该型号飞机只适用于初级教练机,若是强行改用于其他用途,很可能影响飞机的性能及使用寿命,但从它的各项纸面数据来看,已经远远超过同期我们的“好”邻居日本。
不同于我们国家直接上手飞机的研制,日本在意识到飞行器军事价值后,最先开始做的不是飞机,而是模仿欧美各国,先从军用气球开始做起,后面觉得不行,荒废几年后又研究起飞船。
直到1914年9月,日本陆军东京炮兵工厂成功自主模仿制造了70马力的飞机专用发动机,同年12月才被他们装入仿制法式的モ式四型机,后来被正式作为日本的制式机。
“小鬼子,你70马力,爷爷我100马力,你拿啥跟我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那都是我们没在状态。”将飞机设计图举向天空,仿佛这款国产飞机真的能在天上自由翱翔一般:“别忘了爷爷现在只是教练机,等我们研究出活塞动力战斗机来,好日子还在后面呐。”
不过在想到掌握飞机设计先发优势的我们,被一些尸位素餐之人祸害,弄到后面居然不得不靠别人造的飞机,还都是一些老式双翼机勉强组建空军,任由小日本在我们头上肆虐,致使以高志航为首的飞行员前辈们牺牲,地面战场陷入被动。
想到这里,程诺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什么狗屁的零式,也就是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不过是虚名罢了,这一世非得把你们串成糖葫芦!”
不就是没地盘吗,他程诺既然穿越过去来到了民国,那就不是来享福的,势必要将历史遗憾一件件弥补下来,怕的就是能做而不去做,到时候谁来拯救同胞们的性命和这破碎的山河。
虽说四川军阀连续混战了23年,群龙无首,但恰恰是科学院这个过江龙的一个机会,掌握历史发展脉搏,足以让其安然度过这一段岁月,并成功迎来抗日战争的胜利。
同时它也是中国的大后方,乃是当时我们最后一个可进可守的战略堡垒,科学院发展的成果也能源源不断供应给川军,让其出征时不那么寒酸,血少流一些。
至于钱财之事,有特斯拉等人在,加上科学院那群人的支持,相比较之下,这似乎要更容易些。
就在他半空举着飞机设计图,透过纸张畅想着未来时,巴玉藻和王助两人已经从背后悄咪咪走了过来。
看到程诺这副样子,巴玉藻本能的想从背后拍下他的肩膀,将其唤醒。
不料被王助一把拉住,摆手悄声说道:“从背后拍人,有些不太好,咱们还是从前面过去告诉他吧。”
巴玉藻一琢磨,从背后拍人还真是有些不礼貌,刚才在那边想明白之后,只顾着心急,根本没想到这茬,如今在有人的提示下,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着王助后面往前走。
走在程诺前面,恰巧看到其观看飞机设计图的一幕,王助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咳~嗯嗯。”
然而程诺根本听不到这声咳嗽,还沉浸在川军出川的悲壮中,嘴里哼着他们出川时的军歌:
“男儿乘风破万里,最好沙场死,国辱未雪怎成名,宝刀携出征。
抗强权,除国贼,扫夷氛兮征禹域,莽莽长城,出入纵横,大地播英声。
……”
王助和巴玉藻相互看了一眼,想从对方眼里获得答案,可惜无一所得。
巴玉藻以为他们这边耽误时间太长,对方已经有些生气,故意晾晾他们,便直接出声:“程教授!程教授?您还好吗?”
听到有人喊话,程诺这才猛然一惊,从幻想中反应过来,看到巴玉藻二人过来,热情答话:“两位先生,你们那边忙完了……哎呦哎呦,我这胳膊。”
原来程诺在半空中举设计图时间太长,一直沉浸在畅想中根本没有察觉,如今被巴玉藻惊醒,两条胳膊那是又酸又痛,像面条一样耷拉在两臂,根本提不起来。
太阳暴晒之下,人也有些晃晃悠悠。
两人见状,赶紧一左一右扶住程诺,不让其倒下。
“程教授,您看看这……唉,都怪我们了,在那边耽搁时间太长,要是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完,也用不着您搁在这吃苦了。”王助扶住其的右臂,四下寻找到一个街边长椅后,便准备架着他过去歇息。
“对啊,这个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俩可不就……”巴玉藻挺担心程诺的,结果话到嘴边越描越黑,在王助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赶紧捂住嘴瓮声瓮气道:“瞧我这张嘴啊,程教授您赶紧坐下歇歇,肯定没啥事。”
程诺在这里一改往日的和蔼大度,反而一脸严肃的看着二人,吃人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毛毛的。
最后还是巴玉藻沉不住气,顶着程诺的眼光,强行说道:“程教授您就放心吧,虽然我是出生在江苏镇江,但我祖上乃元朝帝室后裔,凭借这层关系认识几个蒙医,绝对能把这胳膊治好,若是治不好,我把我这胳膊切下来给您安上!”
王助虽说脾性使然,不敢直视,但嘴上却说道:“我家里也认识了几个不错的老中医……”
坐在阴凉下的程诺,看着两人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
胳膊酸痛不假,太阳暴晒导致中暑也是真,但后面那种虚弱的模样,的的确确就是假的,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二人的脾性。
若是脾性不错,自然可以推心置腹,日后可以安排一些特殊的任务,比如派往陕西。
若是脾性一般,自然是公事公办,只要不违背科学院的初衷,什么事都好商量。
如今看来,两人的表现都很让程诺满意,“艰难”抬起胳膊笑道:“说真的,我这胳膊还真得算在你们头上,不负责都不行。”
“不过你们可能是误会了。”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程诺一边活动着两条胳膊,一边说道:“你看,这张飞机设计图可是有着‘千钧之力’,身上承载的意义非同一般,要是早点讲明白,我也不至于使这么大的力气,这么费劲的举着看了。”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两人怎么可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是程诺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在心里为之一松的同时,“千钧”二字又压在了肩上。
“程教授,您这话,我们有点愧不敢当啊。”巴玉藻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哎,怎么你们去那边之前用‘你’来称呼,回来之后偏偏用起了‘您’,我们都是同辈人,这才是愧不敢当啊。”程诺笑着摇摇头,扬起眉毛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眼下飞机设计都有哪些困难,不妨一起都说说吧?”
巴玉藻脸上一喜,脸上激动道:“这么说,程教授愿意投资莪们的飞机了?”
程诺故意板着脸,纠正道:“不是你们,是咱们的飞机,到时候我还想着亲自乘坐咱们国人造的飞机,在空中一览祖国大好山河。”
听到这话,巴玉藻眼圈当即就红了,颇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天知道他们放弃美国优渥的生活,从满怀希望到面对失望,重拾希望再到濒临绝望,一路之上受过多少的非议和不解,如今这抹曙光就在眼前,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王助,在激动之余也在尽量克制住自己,抿了抿嘴唇说道:“其实在我们回来时,已经料想到了一些困难,但万万没想到最大的阻挠来自于公家,若程教授真心想投资我们……”
程诺听到这里,故意咳嗽了一声:“咳……嗯。”
王助瞬间明白过来,对这种当成自己人的感觉很受用,脸上重新挂起久违的笑意:“没有资金、没有技术、没有人才、没有材料,可以说现在咱们一无所有,但只要能给咱们接济一些基本的材料、工人工资,便可以破局。”
巴玉藻狠狠地闭上眼睛揉搓了几下,红着血丝说道:“我们几个骨干的工资可以不要,只要招来工人,买到机器,愿意给咱们留上足够的发展时间,绝对能让程教授亲手在蓝天之上触摸到白云。”
程诺用已经恢复差不多的手白白,笑着说道:“两位先生大可以放心,虽然你说的技术、人才还有材料,我帮不了你,但资金方便你们大可以放心,绝对是可以保证的。”
巴玉藻不解:“程教授,虽然我现在知道你是科学院的院长,学识渊博,下面又有着一众人才,但这也意味着大家都需要科研经费,而飞机制造上面,花费要比他们加一起还要多,咱们能撑得下去吗?”
王助也跟着说道:“我们俩明白程教授的好意,但正因为明白你的好意,我们更得精打细算,把钱都花到刀刃上,大义面前个人一时的得失算不了什么。”
科研工作不是一蹴而就,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枯燥乏味的,甚至不乏艰苦和危险,尤其是飞机制造上,程诺更是马虎不得:“在我看来,你们一人便可顶得上千军万马,都是咱们科学院的战略人才,怎么可能放任你们处在那么糟糕的一个环境下,未免也太短时了。”
这其中,尤其是巴玉藻的情况,更是牵动着程诺的心。
历史上这位大才藻因为中国飞机的杰出表现而名声大噪,也引来了他人的觊觎之心。日本先是秘密派人以重金爵位为诱饵,后又编造各种理由企图挑拨离间,想挖走巴玉藻,但巴玉藻始终坚持民族大义,不为所动。
后来巴玉藻从欧洲坐船回到上海。不料一上岸便开始呕吐、面部浮肿,但他并未引以为意,只以为是长途劳累所致,仍然忙于汇报考察结果,随后又回到马尾抓紧进行新机设计。
可惜没多久便莫名高烧,持续多日不退,中间腰部剧痛。起初医生以为是肾病,后来又以为是肠炎,然而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最后不治而亡,年仅37岁。
而他的死因,到现在都是个谜,至今也未有定论。有人说他是怀才不遇,发展航空工业的雄心不能实现,忧郁而死。也有人说赶往欧洲万国航空展时,被传染了一种名叫鹦鹉病的疾病。当然更多的人认为,他是被人下毒致死。
据说法国名医谢壁最后诊断是脑部中毒,同时巴玉藻临终前也曾怀疑,说回国轮船上,有一个打扮成阿拉伯贵妇的德国妇女,想方设法与他套近乎,无论是在酒吧还是用餐都跟随左右,他认为此人很可疑。
结合当时中日两国之间的矛盾,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他们又有暗杀的传统,人们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日本,推测是指使德国人干的。
单单考虑到这一点,程诺也不能对这些大才们进行放任,尤其是涉及军事领域方面,更是要百分之百的小心。
听着程诺关心的话,巴玉藻心里十分感动,不过在嘴上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程教授,没关系的,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我不反对吃苦,但反对吃没必要的苦,在咱们有的情况下,物质条件不必那么苛刻。”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程诺举例说道:“你们知道尼古拉·特斯拉先生的沃登克里弗塔吗?”
毕竟在欧美各自都留学过,虽然不知道程诺为什么这么问,但王助还是回答道:“听说过,据说特斯拉先生花费了十多万美元,用来研究跨大西洋无线电传输,可惜被马可尼赶在前面完成实验,投资人撤资,后面就这么荒废了。”
巴玉藻也跟着说道:“是挺可惜的,这么多钱要是能用在我们造飞机上,那该多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听说特斯拉来我们这了,虽说暂时不知道在哪,但能知道的是那塔在他离美时也跟着倒了,还挺有灵性。”
程诺择笑道:“若是我要告诉你们,特斯拉就是咱们科学院的人,也是你们未来的院长时,不知你们是何反应?”
“不仅如此,咱们准备在国内重新建立起一座沃登克里弗塔,当然名字不一定叫这个,可二十五万美元的钱已经拨付给他了,咱们有钱。”
“除此之外,特斯拉院长还另设计了一款全新的航空发动机,比你们的寇蒂斯发动机体型小,动力也更足,不知道换上去是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