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背叛(1 / 1)蛰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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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给我来两斤纯碱,只要永利碱厂中华牌的,别的我一点都不要。”

“徐老头,你要这么多纯碱干什么,买回家不怕受潮吗,到时候蒸出来的馒头还能是那个味儿吗,要我说啊,你用多少买多少得了。”

“哎哎哎,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王癞子你都说不要买那么多的,怎么腰里挎了这么大一个篮子?湖弄谁呢,吃一套做一套这行当,你可太会了。”

“你可不要污人清白啊,隔壁李婶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我这不是想着替她捎一份儿,你可别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

“真是瞪眼说瞎话,你那李婶子都死多少年了,出殡时还是我帮着埋的,咋滴,你这是买了纯碱给烧过去吗?还是亲自送过去?”

“呸!你说的这是人话?你知道我为啥买,我也知道你为啥买,非得揭开让大家伙看笑话吗?”

……

中华纯碱的销售实在是太过火爆,不少人直接拖家带口,带着大篮子小提包之类的,使劲去买。

一方面是程诺他们生产的纯碱质量好,远远超过卜内门公司的洋碱。

另一方面也是苦于卜内门洋碱价格居高不下,普通百姓怨声载道。

哪怕我们国家洋碱进口从1914年的63万担,骤降至1916年的4万担,其中有90%都是从英国卜内门公司进购,价格远远超过战前水平,让这些吸血鬼赚个盆满钵满。

如今在市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国货,价格还这么便宜,容不得他们不心动。

至于质量,那根本不用担心。

门口新蒸的馒头,那就是最好的见证,摸起来那叫一个绵软,吃起来更是回味甘甜。

“大家有序购买啊,不用非得抢,货还多着呢,只要大家需要,我们永利制碱厂的纯碱就不会断货。”站在橱窗后面,程诺向着人群呼喊道。

“程教授,你们永利制碱厂的纯碱真的不限量?”有民众的脸贴着橱窗问道。

“对,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程诺亲口程诺,我们中华牌纯碱的价格绝对不会超过大家的需求,并且保质保量,绝对不会像某些洋碱一样囤积居奇,赚不义之财。”程诺高声保证。

“好,公家我信不过,但程教授的话我是认的,上次我们家孩子喉咙里卡枣核,就是托程教授在报上登的小妙招,才捡回来一条命,我们全家都感谢他。”说着,这人竟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重重鞠了一躬。

这一幕不仅让橱窗外的顾客看呆了,就连一旁的范旭东也吃了一惊。

忍不住想把程诺拉到一边,问个清楚。

临走前,程诺还特意让雇员们把几箩筐的纯碱都放到柜台上,让大家看个明白。

这样一来,顾客们见到这么多的储备,瞬间心里就安稳许多,队伍也慢慢变得有序起来。

院子里,范旭东把程诺拉到一边,好奇道:“致远,你真的没安排托?”

就着井水,程诺随手拿了一根黄瓜把上面的毛刺捋掉,慢慢洗起来:“你这是对咱们制碱技术不自信,还是对咱们市场不自信?”

范旭东一愣,有些自言自语道:“也是,咱们纯度比卜内门高,价格又比他们低,凭啥卖不过他们?”

“可不就是嘛,来吃根黄瓜。”顺手把黄瓜掰成两段,程诺递过去一块:“日后咱们工厂的产量会越来越高,工人待遇这边怎么安排,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待遇么,跟久大制盐一样。”忍受不住黄瓜的清香,范旭东接过后便是卡察一下:“普通工人每天工作12小时,有技能工人工作10小时。”

程诺摇摇头:“从厂子出来前我大致调查了一下,咱们工厂的主要工作有锅炉灶池及推煤洗池六种,尤其是锅工,主要工作就是捞原材料,夏天还好,可马上就要天冷了,冬天锅里的蒸汽遇冷,侵入皮肤容易发生疾病。

当然,其它工种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有必要要去去改善一下工人们的待遇。”外科就诊人数为3612人次,占所有就诊人员的399%。各种外伤中,以四肢炎症和损伤的患者最多,共2195人次,在外科患者中占60.8%。

这其中除了有工人多来自乡间的因素,不熟悉精密机器的操作而经常受伤外,剩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工作条件太过恶劣。

曾几何时,工农也是个褒义词。

但越到后面,也成为社会地位低下的一个代表词。

程诺作为一个受过压迫的人,来到这里势必要改变历史格局。

屠龙者变成恶龙的事,绝不会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对于我们永利碱厂来说,技术是重点,但人才更是核心,这个待遇实在是太差了。”程诺狠狠地咬了一下手里的黄瓜,语气坚定道:“想长久发展,我们必须提出改革。”

范旭东稍微愣了愣:“那你说怎么办?”

程诺稍微想了想,说道:“制碱机器一旦停止工作,工厂受损很大,盲目追求减负也不现实,这样吧,眼下咱们工厂实行八小时三班制,做五休二,每个月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进行技能培训,尽量做到人人有技能……”

历史上虽然范旭东在我们化工史上享有盛誉,但对待自身工人上远远比不上她的名声。

工人的工资收入除了月薪之外,还有申薪、加工津贴、馈赠、溢盐金和年终奖金等项。但跟后面很多公司一样,加工津贴和溢盐金只有部分工人才能得到,纯粹是摆设。

很多工人工人所得工资大部分用于解决温饱,而用于杂项的开支很少,他们没有时间、金钱和精力去追求娱乐、文化、教育等活动。

就连工装都无法做到分发给每个人,家境拮据者只能用白面布袋改制衣服。

虽然有历史局限的原因,但整体待遇远不如同期的其他工厂,更何况这个年代的工会不是逢年过年发点米面油那么简单。

范旭东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样一来,咱们永利碱厂的生产成本岂不是太高了?”

程诺将剩下的黄瓜吃完,拍拍手说道:“这才哪跟哪,后面还会兴办别的化工厂,到时候这批熟练工全是我们的财富,咱们厂子以直隶人和山东人为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范旭东好奇道:“意味着什么?”

程诺笑道:“山东人讲义气,天津人和塘沽人讲面子,这就意味着咱们在待遇上面,尤其注意到这些,如果有机会,咱们还要兴办工人夜校,传递一些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别忘了咱们肩上的使命……”

一通话下来,听得范旭东心里直抽抽。

稍微默算了一笔账后,更是差点翻白眼晕倒。

对此程诺只是乐呵呵道:“钱是赚不完的,日后我们涉足的化工行业只会越来越多,到那时,我们都要从头开始招人吗,成本一样不小,而且培训时间也长,还不如现在就建立一个人才储备。”

范旭东童孔微缩:“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程诺笑笑:“当然是做酸了,毕竟有些制碱过程中的废料和原材料处理,可是个不小的难题。”

范旭东急不可待:“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缺什么?要不要咱们还一起合作?”

程诺憋住笑:“那得看工人们待遇有没有提高了,我可不想操心技术之外,还得担心工人们的安危。”

范旭东拍着胸脯连连保证:“放心吧,回去就做给你看,撒钱么,有手就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永利碱厂的纯碱彻底覆盖整个市场,主打的便是质优价廉,很快就赢得了百姓们的喜爱。

至于卜内门这边,碱的销量骤降,眼看着就要被挤出市场之外。

见到这一幕的李立德瞬间傻眼了,手下的手段似乎的更频繁了。

数日之后,股东大会上。

程诺因为一些工人原因,到达会场比较晚。

来到门后刚想推开门,并对迟到表示致歉,可没想到刚好听见了什么他不该听见的话。

听声音,似乎是某个不知名的小股东甲,扯着公鸭嗓子:“这么大的会议,那个什么程教授竟然不来,是不是太不把我们这些人当回事了?我们永利碱厂在他心里还有位置吗?”

不知名小股东乙:“对啊,听说就是因为他,我们碱厂本来能赚三分利的,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咱们得拿出一分利让给这些泥腿子,这不是损害咱们股东的利益吗?”

不知名小股东丙:“对啊,旭东你是咱们永利碱厂的厂长,可不是他姓程的,而且我们这些老人也跟你这么长时间了,知道你是一个有能力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不知名的小股东甲:“老丙说得对,识人劝吃饱饭,咱们就应该直接单干。”

这些小股东们在底下一阵撺掇,尤其还拿出了吕布的名言,气得范旭东脸都黑了。

看在多年合作的份儿上,范旭东强压着怒气说道:“依你们所言,咱们眼下应该怎么办?”

几个一肚子坏水的小股东相视一眼后,推举出一个人说道:“卜内门公司要技术有技术,要资金有资金,咱们应该跟他们强强合作,这样才能赚大钱,那个姓程的实在是碍事。”

范旭东锁着眉头,看了这些人一眼后,问道:“这个也是你们的意思?”

虽然小股东们都不敢直视范旭东,纷纷低下头躲避,但这种无声的沉默,恰恰是最好的表达。

“说吧,你们跟卜内门合作多久了?”范旭东再也压抑不住怒气,咆孝道:“我们在前线冲锋打仗,你们就这么坑害自家人的?”

所谓的意见领袖执拗着脖子:“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身为过来人,我再劝你一句,理想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远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李立德先生已经出言保证了,会以五倍于市场价来收购永利碱厂。

轻轻松松就把钱挣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好酒美人相伴,不比那镜中花水中月好?”

范旭东闭着眼,喘着粗气质问道:“还有吗?”

意见领袖觉得有戏,赶紧又说道:“实话告诉你吧,碱厂除了你和程教授手中的股份,我们这些人都卖给李立德先生,拿到了不菲的收入,足够这辈子衣食无忧了,你还年轻,有了钱再去追求你所谓的理想,也不迟……”

“够了,别再说了!”还没等这人把话说完,范旭东直接拍桉而起,呵斥道:“你们把股份卖了,我不怪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还打着我的主意,理想之所以是理想,就是它不容你这样的人去玷污!”

翻转之快,让意见领袖有点始料未及,喃喃自语:“难道你就真的不想多挣点钱吗?”

“难道这钱拿着不烫手吗?”范旭怒不可遏道:“看着多年朋友的份上,你最好现在就带着这些人离开,我们彼此之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另外,好为人师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旭东,我们也是好意,那姓程的不见得……”

“滚,立马给我滚!”

“那行吧,旭东你好好想想,如果想通了随时给我们联系。”

话还没说完,这些人就被范旭东给轰走了。

屋内的一切全被程诺听在耳里,如今看到有人要出来,赶紧闪到一边,等到这些人都走得差不多,屋内彻底没了动静之后,程诺这才推开门,悄咪咪地进去。

提到动静的范旭东习惯性地喊道:“我不是说了吗,赶紧滚,我不想见到你们!”

程诺轻轻咳嗽了一下,倒了一杯水过去,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旭东?”、

范旭东扭脸看到程诺后,脸上瞬间由阴转晴,紧接着想到刚才那事后,又有些复杂:“致远,你怎么来了?”

程诺笑笑:“我怎么不能来了,上次不是说制酸的事,这次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而且我听朋友说,咱们的纯碱可以卖到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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