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一波未平(1 / 1)蛰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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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永利制碱厂,即便上上下下都马上要被人给榨干吃净。

范旭东仍然不想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表露出来,尤其是话题的中心还是他。

此时将原因公布出去,是打朋友的脸,也是让他难看。

悄悄把这点负面情绪给隐藏下去,范旭东尽量让自己的面部线条柔和一些:“制酸好啊,这样一来化工行业的酸、碱、盐基础全部都给打下来了,后面无论是做什么,咱们的底气也都更足了。

不过制酸不比制碱容易,这方面你有思路吗?”

程诺把门掩上,走到主席台上,将黑板前的帷幕拉开,拿起粉笔在上面边写边画:“其实还是得益于我之前写的那个公式,在制碱的同时,也能制造一些其他的东西。”

原本熟悉的化学方程式,此时看着竟有些陌生。

“说说看,我暂时有些湖涂了。”范旭东皱着眉头,捏着下巴很是不解。

“第一步,就是继续兴建一个合成氨厂。”程诺一边在黑板上奋笔疾书,一边解释道:“咱们现在的制碱法主要分为两个过程,第一个过程基本与索尔维制碱法相同。

即将氨通入饱和食盐水而成氨盐水,再通入二氧化碳生成碳酸氧钠沉淀,经过滤、洗漆得微小晶体。再煅烧制得纯碱产品,其滤液是含有氯化铵和氯化钠的溶液。

到了第二个过程就有些不同了,从含有氯化铵和氯化钠的滤液中结晶沉淀出氯化铵晶体。由于氯化铵在常温下的溶解度比氯化钠要大。

低温时的溶解度则比氯化钠小,而且氯化铵在氯化钠的浓溶液里的溶解度要比在水里的溶解度小得多,所以在低温条件下,向滤液中加入细粉状的氯化钠,并通入氨气,可以使氯化铵单独结晶沉淀析出。

经过滤、洗漆和干燥即得到氯化铵产品,此时滤出氯化铵沉淀后所得的滤液,已基本上被氯化钠饱和,可回收循环使用……”

不说还好,说完范旭东更湖涂了:“慢着慢着,除了盐,你的这些原材料都从哪儿来?就算是再回收利用,他的份额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吧?”

问题问完,程诺的板书也也写得差不多了,拍拍手上的粉尘,他笑道:“所以咱们下一步就先造个合成氨厂咯,通过合成氨中产生的二氧化碳和氨气来制造碳酸氢钠。

过滤出重碱后的母液再用结晶方法析氯化铵后循环使用,这样氯化钠的利用率提高了,副产物氯化氨是一种化肥,而不是用处不大的氯化钙。”

范旭东看着满满一黑板的化学公式,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如果实际过程中,咱们真的能按照你的步骤来,不仅能提高食盐利用率,缩短了生产流程,还减少了对环境的污染,降低了纯碱的成本?”

程诺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么个意思,眼下咱们的化学肥料都需要从外国进口硫酸铔,成本高不说,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就算是能买得到用得好,过不了几年土地就被污染地种不了地,远不如氯化铵来的实际。

虽然不宜在酸性土和盐碱土上使用,但因为氯既可抑制稻田硝化作用,又有利于水稻茎秆纤维形成,所以用来种植水稻还是极为不错的。”

通俗点说,就是制碱与合成氨联合生产,既产纯碱,又产氯化铵。原料仍是食盐,但基本上不用石灰石,而需要相应规模的合成氨车间来配套,从而提高了原料的利用率。

消除了废物的排出,减少了实验和能量的消耗,并充分利用了合成氨厂所排放的二氧化碳,变废为宝,节省了石灰石的消耗,一石多鸟。

范旭东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拍掌叫好:“好,我看相当可行啊,眼下国内肥料市场上,基本上也是洋货一家独大,我早就对他们不爽了。”

自古以来,种地虽然看着很简单,有手就行,但如何能做到丰收,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使在程诺所在的这个时代,农民的费用除了生活费和租税之外,生产中最重要的便是肥料,据中国银行报告,肥料占农民全部支出的五分之一,肥料市场可谓相当庞大,而然这一市场越来越多地被化学肥料分割。

哪怕此时物价上涨,一斤硫酸铵的价格等于两斤稻谷的价钱,但至少能换来增产三斤到四斤的稻谷。

这个简单的账,农民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污染之类的问题,在吃饱肚子面前,显得无足轻重。

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谁也跑不掉。

程诺对这种状况非常感慨:“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粮食的重要性将尤为凸显,我们制碱中所制造的氨肥,无论是于己还是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仅凭借粪肥,远远不够,这也是我们在制碱成功之后首先要考虑的事。”

范旭东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在将前因后果捋了一遍后,突然回过味儿来:“我记得你刚刚过来时,不是要制酸来着?氨气呈弱碱性,闹来闹去,还是没走出制碱的老路啊?而且合成氨跟制碱相比,那可一点都不简单呐。”

程诺笑笑:“行啊旭东,还是被你给发现了,因为合成氨就是咱们制酸的关键。”

范旭东皱了皱眉头:“合成氨和制酸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程诺将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直接擦掉,范旭东看到后急得直跺脚:“不是,你擦它干嘛,我这还没吃透嘞。”

“因为东西已经在脑子里了,刚刚只不过拿出来再推倒一遍罢了。”程诺笑笑,指着新的方程式说道:“眼下合成氨暂定的方法就是从空气和水中提取氢气、氮气合成氨气。氨氧化合后生成二氧化氮,再以水吸收得硝酸。

至于盐酸嘛,咱们眼下最不缺的就是盐,后面完全可以通过电解法,去制造盐酸烧碱,具体操作上容我思量思量,想来问题也不是很大。

最后的硫酸则更简单了,采用铅室法就可以解决了,不过具体方面可能比较费事一些,毕竟需要用到二氧化硫和一些催化剂,不过等咱们把化工摊子铺好之后,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其实要程诺说起来,这三种主要的酸若是按照他的喜好,而不考虑实际条件的话,肯定是先发展盐酸。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它是谷氨酸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味精的主要材料。

此时的日本给味精取名为味之素,正靠着它在全世界赚的盆满钵满。

而原材料盐酸我们国内又造不了,还得从日本购买,4两银子才能买到50斤盐酸,贵得令人咋舌。

经过程诺这一通详细的安排,未来两三年内的化工布局就被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切只需要按照计划进行,便可带领着国内化工业的革新。

当然,眼下这关得先闯过去再说。

看着充满自己的程诺,又想想那些背后拖后腿的小股东,范旭东恨不得给每个人都狠狠地来上一脚。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纸终归包不住火,尤其是在程诺正对未来满怀期待时,范旭东更不敢欺瞒。

犹豫了一下,范旭东咬咬牙,还是准备将刚才那事给说出来:“致远,其实你来之前我们这儿刚刚……”

程诺哪里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碍于好友面子,不好直说,而且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没必要非得戳破那层窗户纸,让彼此尴尬。

“旭东,我记得咱们厂子刚刚成立时,咱们俩和张老坐一起,特意签订了一个条约,大致内容的股东身份限制方面,你还记得吗?”将好友的话打断,程诺装作没事人一样,直接问向另一个话题。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范旭东习惯性的问道,可话刚说完,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因为程诺当初为了防止叛徒出卖集体利益,提议在合同补充条款里额外加了一句,即永利股东,自始至终以中国国籍者为限,若有违背,股份将以原始价格自动退回。

如今这些小股东刚好触发了这一条约,意味着他们即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程诺笑着拍拍好友的肩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旭东,你要好好打算一下。”

夹在中间的范旭东有些犹豫:“可是有部分股东,都是跟我这么多年了,眼下突然釜底抽薪,有些太残忍了。”

程诺严肃道:“以后我们面前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你敢放心把后背交给这些人吗?”

说完这话,程诺便转身离开,开始下一个征程。

眼下他与范旭东的关系虽好,但亲兄弟之间做生意,难免也会产生嫌隙,何况还是他俩这种非亲非故的关系。

如今程诺已经把纸、笔和试卷亲手交给他,对方的回答,决定着二人合作的长短。

幸运的是,最后范旭东狠下心来,将这些小股东们全部驱赶出去,只留下程诺、张謇他们三人的股份。

对此程诺明知故问:“旭东,你这压力不小吧?”

范旭东精神头比之前要好上很多,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在今天创办实业,其目的并不在发财,如果只为发财,也不必费这些力气,我们是革命——革列强经济压迫之命,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真金。”

程诺以茶代酒,敬了对方一杯:“放心吧,以后还会有更多更纯粹的伙伴加入进来。”

正当两人感慨之余,准备下一步规划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一声噩耗。

“盐务署正在酝酿对永利用盐每担征税二角”的议桉。

这一议桉倘若通过,碱的成本势将大增,足以完全扼杀永利前程。

食盐是制碱的主要原料,在经营上的特点是盐价低而税价高。

如不解决工业用盐的免税问题,则盐价就要骤增几十倍,中国的制碱工业在洋碱盈市的情况下就无从谈起。

因此范旭东特意发动他的人脉,请长芦盐运使署转请财政部盐务署,特许免除他的盐税。

当时的北洋政府为了争权夺利,终日靠卖国借债维持生命,袁世凯的善后借款,就是拿盐税作抵押的,

根据北京政府与英国签订的“善后借款条约”规定,中国向英国借款,应以盐税作抵押;为有效控制盐税,英国得在盐务署设立“盐务稽核所”,其大权全由英人操纵。

作为英国人,自然不可能看着自家公司被外人给打败,肯定会使出一些绊子。

果不其然,接下来程诺在详细打听时发现,赶在永利厂出碱在即,英国老特意施压给盐务署作出“永利厂用盐每担征税二角”的决定。

更令人气愤的是,汇丰银行也向北京方面施压,要求批准卜内门公司享有在华制碱特权,否则拒绝借款。

汇丰这玩意儿真是打出生起血液里就流淌着坏水,怪不得前世能主动制裁菊花厂。

看到这则情报,程诺也在心里暗暗下决定,等过了这关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不长眼的东西。

不过范旭东的心境就没那么好了,着急上火之下,嘴里都是泡:“致远啊,这盐税一涨,咱们中华纯碱可就一点优势都没有了,到那时咱们拿什么跟卜内门对抗?”

程诺稍微思考片刻,觉得形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悲观,即便现在公家施压下来,但并不代表没有缓和余地。

“旭东,你可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叫做‘建设新社会,以竞胜争存’?”

“嘶,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范旭东拍着脑门,苦苦思索。

“哈哈,爱国之心可不光你我二人独享,眼下爱国热情、提倡国货和振兴实业,三者相互交融,早已形成了一股强劲的社会潮流,公家主政的,可不止传统政客,还有为数众多的工商界人士。”

顿了顿,程诺又接着说道:“更何况眼下南北挣扎,军政开支庞大,国库空虚,财政维艰。对于公家这些人来说,我们中华牌是倒下收益大,还是挺着收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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