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听闻,这天下武院,比之拜师学艺,既能开拓眼界,又能广交良友,更有向学的风气,对修习大有裨益。所以,”周小渡笑嘻嘻道,“我挑了所钟意的武院,想向世子求封推荐信,送我家小兄弟到那羲和武院求学,也不枉费我们朋友一场的缘分。”
崔近屿嗤笑一声,拈着茶杯,埋汰道:“你这猴精的,往日里对本世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会子有事儿求我,倒跟人论起朋友来了,果真是无利不起早。”
周小渡被他挖苦,也不脸红,“那你写不写?”
“总得给点润笔钱吧?”
周小渡装傻道:“什么润笔钱?你要钱?我倒是不缺那两个子儿,就怕堂堂世子觉得民女是在打赏,活像讨了轻侮。”
“呸,你这破嘴!本世子是要你与我练练,大不了我稍让让你,不和你拼全力便是了。”
周小渡冷笑,“便知你是个无情无义的,要你写两个字,还非要揍我才肯,记打不记好的。”
“若是要算总账,便是翻到八年前,见了底儿,你也不曾对我好过,本世子记个屁吗?不全是你得罪了我!”崔近屿愤愤不平。
周小渡“啧”了一声,“看吧,还说不是存了心思要来报复我呢?”
“那你就是怂了?”
“我会怕你?不过是懒得与你拉扯罢了。你先写个信来,我怕待会儿把你打废了,笔都提不起来。”
崔近屿见她口风松了,自觉是激将法起了效用,喜滋滋地让周小渡待在原地别跑,他去取纸笔,随后狍子似的蹦了起来。
一直安静看他们口角的盛余庆在这时,将身边的条凳一踢,用条凳拦了崔近屿的去路。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没同意。”
周小渡一呆,“你不同意吗?为何?”
崔近屿也怕他坏了自己的试剑,“对啊,为何不同意啊?这不是安排得挺好的吗?那羲和武院我是去逛过的,非常不错,十分上流。”他指的是羲和武院的景物建造,至于其他的,他便不清楚了,因为他只是陪着朋友去里头逛两圈而已。
“我去武院上学,那你到哪里去?”盛余庆问周小渡。
我当然也得去啊,确保你和真命天女喜结连理才行,谁知道真命天女会不会也崩了人设,不想和你谈恋爱了。周小渡答:“我自然也是一道去的,毕竟我也算是你半个义母,能给你做个扶持。”
他又道:“若要我向学,我到何处不能学,你求他作甚?”他瞥了一眼傻站着的崔近屿,“何必要应了他的架,没了他的几个字,我还成不了器了吗?你就这样瞧不起我吗?”
“哪能呢,我这不是见他刚好在嘛,顺手抓个壮丁而已,不用白不用。”周小渡讪讪笑道,“横竖我也是想揍他很久了。”
她是真想不到,这小子在这时起了自尊心,来跟她较劲了,只好赶紧哄一哄。
“你若想要我上学去,那我自是得承你好意,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别跟人找架打,更别为了我去找人打架,否则,你便是万般苦心,我也不稀罕听你的。”盛余庆一边说,一边给周小渡添了杯茶,“安生静养,才是长生之道。喝茶。”
崔近屿觉得他矫情过了头,不死心地道:“只是切磋共进,不同于斗殴耍狠,贤弟莫担心。”
盛余庆冷笑一声,“若是如世子所说的那么简单,怎么不见世子找旁人去?偏要缠着小渡试你的剑招。”
崔近屿气恼地揪了揪他的脸颊,“你这小古板,亏为兄这般疼你,真是被她带坏了,不讲人情。”
盛余庆揉了揉脸蛋,也不恼,也给崔近屿的杯子添了茶,“世子请坐,小弟给你添茶倒水,请你见谅。”
崔近屿气鼓鼓地坐下喝了茶。
盛余庆道:“世子贵重,不过是黄口就学的小事情,不必劳烦尊驾。”
周小渡努努嘴,“那就另寻门路去,反正是多出些花销,一纸推荐书,总是买得来的。”她倒是省力了,只是,效果肯定不如舞阳侯世子、太子伴读这镶的金边亮丽。
盛余庆见她还在谋算推荐信的事,虽奇怪她怎么挑中了那夤缘攀附之所,但也不想驳其意,遂打算讲一下他知道的一些门路,让周小渡不必操心,他自己去办即可。周小渡在盛家吃喝玩乐的时候,他可是没闲着的。
这时,崔近屿屈起手指,笃笃叩击桌面,不满地说:“行了,别点我了,我写还不成吗?显得本世子小气吧啦的。”
于是便亲书了一封推荐信:
羲和武院叶院长亲启——太子左谕德崔近屿拜言,院长足下:某有一弟,向往贵院,不日启程,还请关照。无由会晤致谢,幸勿为过。某白。】
短短几行字,周小渡看了直皱眉头,盛余庆瞧了也沉默不语。
周小渡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写好看点儿吗?我家狗子在地上扒拉两下,都比你的字齐整。”
崔近屿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吃白食儿还带点菜的?”
“小侯爷哪里的话,都说见字如面,这不是怕有损您的威严吗?”周小渡笑道。
“本世子的威严又不是靠一手好字撑起来的。”崔近屿不以为然道,“何况我要是写得漂亮了,那些人又该编排我,说我不识字儿,只能找代笔。”
周小渡:“我知道你名声不佳,但没想到这么不佳。”
几人随后又来到广陵盛府,为表感谢,周小渡二人留崔近屿在盛家小住,请他在广陵游玩了几天。
他们本以为盛风袖跟着江思白去了春不见山庄,谁知盛风袖早他们一步回了家。
“江大哥叫了两个用人,令他们护送我回来,他说这当口我要是跟去了他家,对我名声不好。”盛风袖解释道,“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就回来了。”
周小渡饶有兴趣,倾身打听:“那你追过去,跟他表明心意了吗?”
盛风袖两手捂住脸颊,很是羞涩,但是随即又有些哀婉地出神起来。
周小渡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丫头。”
盛余庆担忧道:“你们不会吵架了吧?”换作旁的人,在这种被算计、被退婚的关节,许就因为赌气,顺着坡下了。但江思白不是赌气的人,以他对江思白的了解,江思白是不可能接受盛风袖的表白的,盛风袖又是个犟的,难保二人不会言语不和,为此参商。
“没有。”盛风袖摇摇头,“江大哥虽然拒绝我了,但是他对我很客气的。一开始他只是说,说他配不上我,让我别喜欢他,但是我觉得他很好啊,样貌、性子、才华和家世都很不错的,何况喜欢不喜欢的,也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我让他考虑考虑我,他应该是有在认真考虑的。反正想了很久之后,他对我说,我年纪小,还分不清感激和男女之情,若是他现下接受我了,我可能很快就后悔了,他让我回家好好想想、多去见见世面、接触旁的青年才俊,若是三年之后,我还确定自己喜欢他,那他就愿意娶我!”
周小渡挑了挑眉,“三年?”这确定不是被婉拒了吗?
“还好啦,三年之后,我刚好是适合出嫁的年纪。”盛风袖说。
盛余庆给她泼冷水,“你倒是乐观,没听他说吗?只是愿意娶你,意思是不辜负你三年的深情,不是他喜欢你。”
盛风袖嗫嚅道:“他若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也不会许下三年后娶我的承诺啊……更何况,先得了他的身子,才能考虑去博取他的心啊,不然只得了心,却不得相守,那不就是一对苦鸳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