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华阳区派出所后,齐利民连忙安排餐厅准备晚饭。趁这个空当,钟涛和死者家属先见了一面。
死者家属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看样子仍旧惊魂未定,看到钟涛进来,有些惊恐地盯着他。
钟涛见状,便对她说道:“十七年前,有个人的遭遇可能比你更不幸,他原本很幸福,却突然厄运降临到他身上,一个月内,他的爸爸和妈妈就离他而去,那时候他也像你这样。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不管再怎么伤心,他的爸爸妈妈都无法再回来,他爷爷当时就对他说了一句话:既然没有了爸爸妈妈替你擦眼泪,以后就不要再掉眼泪!从此,不管受多大的委屈,他真的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令他没有想到是,十七年后,他会把这句话再说给一个小女孩儿听,他之前也从来没有把他的故事告诉给别人。”
那女孩儿听后却痛哭起来,钟涛没有去安慰她,如果她不能释放出来内心的痛苦,她就有可能痛苦一辈子。
外面的警察听到那女孩儿哭,就连忙跑了进来,看到钟涛,便连忙问他情况,钟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警察便又关门离开了。
好大一会儿后,钟涛见那女孩儿仍旧哭不停,便对她说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要做的事不是哭泣,而是帮助我们查清你妈妈的真正死因,如果是遭歹人所害,就应该抓住那个凶手,这样才能让你妈妈含笑九泉。”
那女孩儿听后便擦了擦眼泪,强忍着不再哭泣。
钟涛见状,便对她说道:“我到你家去过,有不少细节令人不禁生疑,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愿意回答吗?”
那女孩儿听后便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孟佳。”
“你平时不在家里面住吗?”
孟佳又点点头,说道:“平时我在学校里住,只有周五和周六在家里面住。”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这几天他难道也不在家里面住吗?”
“我爸在市区里面开了一家金铺,上个周末,他去北京进货了。”
“你爸爸知道家里面发生的事情吗?”
“嗯,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他正往回赶,可能今天夜里三点多钟就能回来。”
“你回到家时,那条狼狗在哪里?”
“我打开大门后,发现它从屋里跑了出来,我当时看到它脖子上没有项圈,知道他又挣脱项圈跑了出来。于是我就喊我妈,想让我妈给它带上铁链,可是我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我就放下书包,将铁链上的项圈摘下来,给它重新套在脖子上,将它拉到铁链旁,给它挂上了铁链。然后我就提着书包进屋,就发现了地上有狗的血脚印,于是连忙跑上楼,就看到我妈她……”
钟涛看到孟佳虽然没有哭出声来,却又开始掉泪,连忙又安慰了一番,孟佳才止住不哭。
钟涛又问道:“我看那狼狗很凶,你不害怕吗?”
“不怕,其实它平时特别乖的。”
“你爸妈平时和村里人的关系如何?和别人发生过矛盾吗?”
孟佳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我爸平时忙,回家都比较晚,我妈脾气很好,从来都没有骂过我,更不会和邻居吵架。”
“平时有谁经常去你家?”
“我也不太清楚,我妈平时喜欢在家里面绣十字绣,平时和村里面的人交往也不多。”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我看到你家餐桌上摆放着几盘做好的菜,并用碗倒扣着,好像是你妈妈在等人,可是你已经去了学校,你爸爸去了北京,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有可能等谁呢?”
孟佳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钟涛又问道:“你家里的冰箱里放有不少猪大肠,平时都有谁喜欢吃?”
“我家的狼狗是别人送给我爸爸的,那狼狗很喜欢吃,我爸于是就买来喂它。”
“你家里有没有人喜欢吃红烧猪大肠?”
“没有,我和我妈妈看见都觉得恶心,我也从来没有见过爸吃过。”
钟涛想了想,也没有其他需要了解的,便说道:“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如果今后我们还需要你的配合,你能帮助我们吗?”
孟佳点点头。
钟涛对孟佳又劝慰了一番,然后便要离开。
孟佳从座位上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对钟涛说道:“我妈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么?”
钟涛思考了一下,说道:“目前只能说不排除这个嫌疑,至于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我们最后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钟涛回到会议室时,见大家都已经吃过饭,正在讨论这个案子,便连忙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徐向兵对钟涛说道:“钟涛,大家刚才正在讨论这个案子,经过勘察,大家都没有发现有异常情况,应当不是一个刑事案件。大家觉得这件案子很有可能是死者突发疾病死亡,家里喂养的狼狗长时间未被喂养,便挣脱项圈后进屋觅食,当狼狗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死者时,因为饥饿的原因,于是就发生吃尸体情况。”
钟涛于是就将相机上的照片传到电脑上,然后通过投影仪展示到大屏幕上,打开一张案发现场照片后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不少蹊跷的地方,大家看,这是整个卧室内的总体情况图。从表面上看,好像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常情况,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和推理,就会发现很多疑点:第一,从死者只穿了一件内裤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发生在晚上,我们可以猜测一下她半夜起床的目的是什么?据我推断,她有可能是打算去洗手间,或者是在听到狗叫之后,她打算下楼去查看情况,因为有邻居反映,曾经在几天前的晚上,死者家的狼狗半夜里发出叫声。”
齐利民说道:“这没有什么不正常,有什么蹊跷的?”
钟波就说道:“我们从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床上放着一件棉睡袍,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份,但是晚上仍旧很寒冷,即便死者遇到了紧急情况,她都会选择穿上睡袍,毕竟穿上睡袍也不费事儿。另外,大家仔细观察一下睡袍的摆放位置,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睡觉时如果要脱掉睡袍,根据动作习惯,会让袍领朝向床头,而死者的睡袍不但靠近床尾,而且袍领朝向床尾,这样的摆放结果,只能是死者脱掉睡袍后,拎着睡袍的下部扔到床尾,这就不符合情理了,她晚上如果要起床,就得尽量躬着身体去拿睡袍。从睡袍摆放的形状也可以看出,睡袍是被人拎着袍领从床尾扔向床头而呈现的形状。”
听完钟涛的讲述后,大家相互看看,徐向兵见大家不说话,就对钟涛说道:“你这话说得有点绝对,死者有可能是先脱下睡袍,扔到床上后才上床睡觉。”
钟涛说道:“完全有这种可能性!既然她在床尾处就脱了睡袍,为什么不放到床尾凳上呢?大家可以看到,死者将她白天穿的衣服都叠整齐放到了床尾凳上。还有,床上的被子没有被掀开,死者如果急着去卫生间,或者遇到其他紧急情况,她为什么还有心思去整理被子?大家再来看尸体呈现的姿势。”
当大家看到钟涛打开尸体的照片时,感觉后背好像一阵冷风,令人不禁发怔。
钟涛说道:“这张照片中最大的漏洞就是头部朝房门,而脚部指向窗户。如果她是因疾病突然失去意识而死亡,因为走动时的惯性,她会趴在地上,而不是旋转一百八十度躺在地上。如果她并不是立刻死亡,并无法回到床上,她倒地时会潜意识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她就会尽快压低身体,或蹲或坐在地上,这样做比她站着受到摔伤的几率小,但是她却没有这样做。我们再看看她的头发在地上呈现的形状,很多发稍都指向头顶,一个人躺下去时,头发应该是向下垂着的,很可能有人从背后抱着死者向门口拖移后,放下尸体时,死者的头部和那人身体接触造成的。”
钟涛又切换了一张照片,说道:“大家看尸体背部的尸斑和尸体与地面接触的位置,从照片上可以明显地看到两者不一致,人死后两到四小时内,由于血液循环停止,受重力的影响,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就会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的最低处,可是死者出现尸斑的位置却集中于臀部、腰部和背部的下半部,她如果是躺在地上死亡的话,腰部向上躬起,不易形成尸斑,从这两点可以证明死者所躺着的位置并不是第一现场。还有一点,大家来看死者脸部的放大图,可以明显地看出死者皱眉肌的肌肉纤维断裂口,有一处切口很整齐,明显不是狼狗撕咬就能出现的结果,应该是有人用刀子切割过死者的脸部。”
钟涛随后又切换了一张照片,对大家说道:“我们再来看一下死者的眼睛,正常死亡四至六天,眼球会向外凸出,但不会血管变粗,我让崔哥也观察过死者的眼球,死者死亡前很可能出现窒息状况。不过有一点令我感到困惑,人如果被杀害,流出的血液主体是动脉血,因为血液里含氧量比静脉血高,所以血液的颜色发红,但是我查看过地板上血液后发现,上层和下层应该都是静脉血,说明死者是在死亡几个小时后,并且已经出现尸斑的时候才开始向外流血,这就说明凶手在死者死亡几个小时内并没有离开现场,不清楚凶手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我觉得如果有怀疑,就不应该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性。”
徐向兵听过钟涛的叙述后,和大家又进行过讨论,最终得出结果,这是一起刑事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