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于仁,于谦,于泰恭恭敬敬的分焚香祭拜,墙上的文天祥画像,风骨依然。
“父亲,大哥,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祭拜完毕,于泰笑嘻嘻的开口。
于仁目光里都是怜爱,点头称好。
于谦瞪大眼睛:“礼物,什么礼物,快拿出来看看。”
他还没收到过礼物。
于泰拿出两张画像,是他制作了炭笔,亲手所绘。
“前两日问父亲借了两张宣纸,画了文天祥先生的画像,赠与你们。”
父子俩接过画像,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有图像,那就是画的好。
展开画卷,皆哑然无声。
这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画技。
画上的线条沟壑,立体的人物结构,仿若文先生再生一般。
“泰儿,你的画技从何处来,这这,这画还能这样画!”
“泰弟,吾服。”
“是我自创的,这叫素描。”于泰毫不客气的把素描起源安插在自己身上。
以至于现代考古到于谦古宅,面对那几张保存完整,技巧成熟的600年前素描人像,欧洲沉默了,世界沉默了。
于仁自诩对画画有些研究,面对自创二字,也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一种成熟度很高的绘画流派,其中的艺术价值不可估量。
“谦儿,回书斋学习吧,先生要到了。”
“好的,父亲。”
于谦在府内有自己的书斋,聘了王先生教导功课,学习也极为认真刻苦,不用像鲁迅先生那样在课桌上刻个‘早’字来提醒自己。
但他仍然写了别的东西来提醒自己。
他将文天祥素描画挂在书斋内,写下了对文天祥的赞歌。
殉国忘身,舍生取义;
宁正而毙,不苟而全!
王夫子眉目守旧,对功课要求极为严苛,就算如此,对于谦却是非常满意。
他看于谦经常看文天祥的画像,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一直看这张画像。”
于谦极为认真的回答道:“将来我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是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另一边,于仁请求儿子再画一副素描,于泰自然是欣然答应。
他将母亲刘氏请到房间,这张画,他准备送给母亲。
母亲按照他的要求端坐后。
于泰将纸张铺开,拿出秘制小炭笔。
于仁凝神闭气的观摩,开始了丰富多彩的面目表情汇演,大概的表演过程是这样的。
疑惑—惊讶—恍然—拍手叫好—陷入沉默。
一炷香的功夫就画好了,母亲刘氏也凑上来看,只是也陷入了沉默,目光蕴动。
画卷上,笑靥如花,灼灼风华的女子正是刘氏,她怀抱着襁褓,襁褓内的孩子眉目依稀是于泰的样子。
炭笔小字题了字:母亲,很高兴我来过。
数日复过,于泰到后院找到刘伯。
他们面前,是一个瓦缸,瓦岗上置放着一个上宽下尖的瓦溜,这些都是他吩咐刘伯置办的东西。
往瓦溜中看去,上面覆盖着一层泥土。
刘伯也不知道小少爷要干啥,十日前,在瓦溜中又放红糖,又淋黄泥的,东西应该是糟践了。
“刘伯,麻烦将上层的土扒开。”
刘伯按吩咐做,他是从小在于府长大,要不是于家老祖的吩咐,要给老刘家留支香火,早就随了于府的姓,是绝对可靠之人。
刘伯将上层的泥土扒开,露出厚厚的洁白糖晶,他的身体恍若电击,他揉了揉眼睛,复揉。
恍如鬼魅一般看向于泰,不敢置信的颤声道:“糖,白糖!”
扒到中层,露出黄白色的糖晶,最下层,是一层褐色的糖。
可饶是如此,这几斤红糖就造出了近一斤的白糖。
刘伯眼睛都红了,“发财了,发财了,我们于府有钱了。”
去年变卖许多家产赈济灾民,于府的财政一下萎缩了,换来了许多好名声,现在谁见于府,不得称一声善人之家,连钱塘县令也送来良善之家的字样。
刘伯打于府出门,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与有荣焉。
可是,自家苦自家知,打那之后,于府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仅剩的印刷坊跟酒楼产业,收效微薄,家里还没吃空,但继续下去,就快了。
《天工开物》记载的黄泥水淋糖法,果然有效,于泰在某个网页上看到过这些记载。
来到明朝后,他脑中关于前世的记忆,甚至极其微小的记忆,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也不知道先天虚弱和时不时发作的头疼晕厥,两者有没有关联,想来是有的。
福之祸所依,命运且无常。
“刘伯,白糖暂时不可以卖。”于泰制止了刘伯的想法。
“现在还不是时候,进入陌生的白糖市场,若被他们发现货源上的端倪,只怕怀璧其罪,大祸临头。”
“而现在,这些白糖,是我给妹妹准备的。”
于泰一脸笑意。
于瑶今年3岁,是于家年龄最小的成员,得到了所有成员的一致疼爱。
她最爱吃糖,平时有个婢女在身旁照看,监管,主母交代过不能多吃。
于泰捻了一点点白糖,于瑶立刻长大嘴巴:“啊。好甜,好吃,谢谢二哥。”
“不用谢,小家伙。”于泰摸了摸她的头。
“你要好好长大。”
于瑶还有些垂涎欲滴,但只是吞咽下口水,并没有要多吃。
于泰跟妹妹逗弄了一阵,而一旁的婢女,竟发出呜呜的哭声。
“小柳,遇到什么事情了,说说看。”
于泰慢慢道,沉稳的模样,不似6岁的孩童。
“小少爷,没有事,是小玉的命不好。”
这人一旦得到安慰,眼泪垮了堤似的。
“说说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这小柳一哭。于瑶也感染了,哇哇的哭了起来,于泰头都大了。
“我娘亲,娘亲死了。小柳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
“5年前我卖身进于府,就是为了给母亲治病,天幸于府愿意收留,于仁大人和主母都是好人,这才凑够医药费。”
“娘亲现在死了,连口薄棺,薄棺材都没有,这就是我难过的原因啊。惊扰了二公子,都是我的过错。”
小柳哭哭啼啼的说完原由,目光里都是凄美的绝望。
于泰的心弦也拨动了一下,你是黑发人送白发人,过两年我可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