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么一天......
“薛疯子”没有再冷眼旁观,他出手救下了一个女人,一个快要死了的女人、一个像他妻子的女人......善渊教“步虚真人”祁玉枕的小徒弟梅若寒。
自此之后,梅若寒便缠上了“薛疯子”,她就像从前的薛千山一样,喜欢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从来不怕置自身于险地。
“薛疯子”在梅若寒的身上,看到了他和妻子两个人的身影,所以他并不抗拒梅若寒的纠缠。
在梅若寒的陪伴下,“薛疯子”渐渐不再那么疯了,笑容也有了温度。
梅若寒对“薛疯子”说,她热爱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发誓要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尽自己所能,让这世间变得更加美好。
再等十八年......
梅若寒说,等十八年一过,就陪“薛疯子”归隐山林,此生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薛疯子”心里明白,这世道永远都是污浊的,哪有那么多的美好,但他依旧愿意等这十八年。
半年后,梅若寒于谷洲救人,被天邪教“翠寒鸟”苍青槐震碎心脉。
那一天,冷眼观世的“薛疯子”,并未跟去。
当祁玉枕带走梅若寒的尸身,回善渊教安葬的那一刻......薛千山活了。
“薛疯子”不疯了,但他的笑更冷了。
他不笑旁人,只笑苍天无眼与自己无能。
薛千山收下亡妻所救之人的孩子为徒,而后踏上了行侠仗义的救赎之旅。
是的,在薛千山心中,梅若寒已经是他的妻子。
妻子遗下的十八年,自己赎罪的十八年,三十六年的行侠之路,给江湖留下了“冷笑人”与“飞云铁手”的盛名。
三十六年匆匆而过,了却遗憾的薛千山退隐江湖,决定去往善渊教守着亡妻的坟墓了此残生,而家族刑期已过的季时休,配伴师父走完赎罪之旅后,回到了季家的祖地肃州,创立了英雄镖局。
三十六年的陪伴,没有人比季时休更懂薛千山,那被两个女人改变的一生,究竟有多悲哀。
“唉!”
一声轻叹,伴随一滴泪水滑落,季时休身上浮现出一种苍天无眼,恨世态炎凉的莫名韵味,将沈潜种下的缠人劲力尽数磨灭。
散去气功铁甲,季时休眼神哀伤、意兴阑珊,两拳挥动间,意在天地,意在己身,意唯独不在敌人。
沈潜被哀意所染,还在愣神间便被季时休一拳锤在身侧,倒飞而去。
薛千山所创的这套拳法,与沈百城所创的一样,重意不重形。
散修传承寥寥,根本接触不到什么高深武学,能混出头的具是天赋不凡之人,他们不晓得什么精妙非凡的招式,只能靠自身感悟闯荡江湖。
鲜血从嘴角滑落,季时休这一拳不重,三分打出了沈潜的伤势,七分消去了他的斗志。
“如何?”季时休言语惆怅地问道:“可还要再战?”
这拳法不仅对敌有用,对己也会生出效果,季时休本就没有多少斗志,仅是为考校沈潜而战。此拳法一出,顿时便泄尽了斗志,根本提不起多少力气。
这世上也就只有薛千山能发挥出“意冷笑我拳”十成十的威力,季时休能用出七成,已算不错。
“这才刚开始。”
沈潜擦去鲜血,内力再催,真气扩散再凝成山,向季时休倾撞而去,既然斗志被消磨,那就用血再点燃,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季时休以“登峰开山掌”对敌,正和意境相破。
一招山崩地坼拍向“崇岳山势”,真气一触即破,原本以为的惊世之撞并非发生。
藏在浑黄真气之后的沈潜,双臂振劲,一招双峰贯耳,直向季时休面门轰去。
可如此出招,便会导致中门大开,沈潜胸口要害,直接便暴露在季时休还未收回的掌下。
此等时机,季时休这等老江湖如何会错过,内力吞吐间,招式再续,后撤半步,借此点微之势,一招撩山手后发先至,径直抚在沈潜肚皮之上。
嶙峋突兀之感从手心传来,季时休这一掌不似打在人身,更像是拍在山石之上。
原来,方才沈潜真气再凝成山,乃是刻意制造的假象,大部分内力其实是被他有样学样,附着于体表,转攻为守。
但临阵偷师,可奇却不可胜,季时休这一撩掌劲力非凡,纵使沈潜有崇岳真气护体,却依旧觉腹胸气血翻滚,内伤再增几分。
将鲜血压在喉咙之下,沈潜被痛楚激出了几分凶性,眼底一缕血红划过,双峰贯耳再添力道。
此时沈潜杀意渐起,开始不管不顾,完全就是一副要将季时休的脑袋,当成西瓜砸的稀碎的模样。
季时休眉头一皱,撩掌转穿,开山之力汇为一点,重重击在沈潜胸口正中膻中穴位置。
断山破气,内力阻绝,“崇岳明典”几乎瞬间被破!
沈潜一身内力,被这招穿胸掌法打得后继无力,连护体真气都无法继续维持,继而连退三十余步,跌坐在地。
喉下鲜血,再也压制不住,沈潜呕如泉涌,染红了胸前白衣。
“还不错,但还远远不够,就这点本事吗?”季时休有些蔑视地说道:“连我都胜不了,你拿什么替你父母报仇?还是说神鳌岛武功徒有虚名,其实不过尔尔?”
季时休也不知究竟多少痛点,才能激发沈潜的全部实力,索性就一同戳了。
事实上,沈潜的表现已经算惊到了季时休。
初入江湖,说不定也是第一次正式交手,仅仅数招便将他这个老江湖逼入绝境,这种反差的震撼,唯有季时休能感受得到。
沈潜仅凭本能与天赋,便拉平了三十余年的江湖经验,甚至犹有胜之,简直是惊世骇俗。
季时休靠着岁月磨出来的深厚内力,才夺回优势,若是寻常决斗,他早就满怀羞愧,哪还敢放肆叫嚣。
不过,沈潜表现出的这些,还远远不够,天赋代表的是未来,可敌人会给他一个未来吗?
这世上,能有多少这样的蠢人,季时休不清楚。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为了一件事能坚持二百余年的组织,可不会放任未知的威胁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