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亲事有了着落，姜夫人喜笑颜开，吃饭都比往日有了胃口。

“定亲？”

姜云一脸惊诧。

他倒是忘了，古代人成亲都比较早，该来的，迟早会来。

“娘，不知定亲的是哪家的小姐，长相俊俏不，性格如何，叫什么名字？”

古代的婚姻，一般正式成亲之前，男女双方都不会见面。

哪怕互通书信，都要背着人，不能传扬出去。

对姜云来说，倒不怕父母给他包办婚姻，但却比较怕将来娶个河东狮吼，那就遭了大罪了。

“放心，为娘的眼光你都不信？”

“人家姑娘端庄秀丽，又知书达理，配你绰绰有余了。”

“至于姑娘的闺名这也是能随便说的……不该问的别问，等你成亲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姜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娘，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他还是不放心。

姜夫人心肠软，经不住姜云的软磨硬泡，最终叹了口气，道：“那姑娘是咱们长宁县聂县丞家中的独女，正儿八经的官宦小姐，为娘托人问过，名唤小倩，是个温婉清秀的。”

听到这个前世耳熟能详的名字，姜云有点茫然。

良久，他才不确定的问道：“娘你说什么？小倩？姓聂？”

“聂小倩？”

瞧着自家娘亲点了点头，姜云坐不住了。

“娘，那聂小倩今年多大了？”

“比你小上一岁，过了年刚刚十五，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

姜夫人虽然奇怪，但还是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不会这么巧吧？”

姜云记得，在蒲老先生的原著里，聂小倩十八岁早死，但貌似没提及她的具体身世。

而后世改编的电影、电视剧中，补全了这一点，好像说过聂小倩生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曾定过一门亲事。

假如猜想成立，和他定亲的这个聂小倩，就是日后蒲老先生笔下的那个风流女鬼，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并非是寻常的古代，而是妖魔肆虐的聊斋世界？

“完了！”

犹如晴天霹雳，姜云整个人都傻了。

“不对，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能自己吓自己。”

他摇摇头，促使自己保持头脑的清醒。

“娘，我吃完了，先走了！”

姜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三观受到巨大冲击。

要说现在家中谁能够解答他的疑惑，除了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三叔姜承远，怕也没其他人了。

“三叔。”

后院中，姜云见到那一身云锦长袍，儒雅和善的中年男子。

说起来，他这位三叔原本是要走科举仕途的。

但因二叔早逝，家中产业便宜老爹一个人操持不过来，迫于无奈，只好回来继承家业。

不过，不同于便宜老爹没读过几年书，三叔不仅相貌俊朗，而且文武双全，有正经的秀才身份傍身。

“无事不登三宝殿，云儿，什么事来找你三叔？”

庭院内，姜承远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将长剑归鞘，望着姜云上下打量。

如果只看外表，那一定会以为他这位三叔是位古之儒侠，正人君子。

实则，人不太正经。

“三叔，瞧您说的，您是长辈，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啊。”

姜云咧嘴一笑。

他虽然很急，但也没有表现的特别急。

“呵，那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行了，进来吧。”

三叔将长剑随意扔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入架子上的剑匣中。

作为少年时教授姜云武艺的老师，三叔的身手如何，姜云还是知道的。

等闲十几个毛贼近不了身。

以前也是姜云疏忽，只觉得这是个陌生皇朝的低武世界，没细想过，这次搞不好直接升级成仙侠世界。

“说吧，什么事？”

三叔吩咐下人准备了茶水和点心，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师椅上。

“三叔，您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见多识广，最近有些疑惑，侄儿想问问您，这方世界内是不是有妖魔作乱？”

姜云没绕弯子，大大方方的问道。

三叔眉头都不眨，很淡定的点头：“最近世道是不太平，不过有皇朝气运镇压，妖魔作乱还不至于。”

完犊子！

姜云也没想到三叔这么干脆，还真让他给猜中了。

这方世界，不同寻常！

“那三叔，你有没有听过金华或者郭北县？”姜云想了想，又问道。

“没听说过。”

三叔摇头。

“兰若寺呢？”

“也没听过！”

姜云疑惑了。

不应该呀。

这难道不是聊斋世界？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直到三叔都不耐烦了，挥手赶人。

“行了，外面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在书院中好好读书，将来有了功名，做了官，什么妖魔鬼怪都害不了你。”

好家伙，听三叔这意思，他确实知道些什么，也有自保的底气。

但姜云还是很慌。

假如这真的是聊斋世界，那就绝对没有三叔说的那么安全。

离开三叔的庭院，为了更准确的弄清楚一些猜想，他找到家中的护卫头子，安排了一些人手去调查长宁县附近几百里有没有一座荒废的兰若寺。

同时尽可能的搜集一些坊间的神鬼志异奇闻。

接下来。

怀揣着对于未知的忐忑，一连几日，姜云都将自己关在小院中，他也不说话，大多时候都在思考，时不时的抬头望天。

上元节这天，马不停蹄，消息终于是送了回来。

“少爷，您要找的兰若寺我们寻遍了长宁和相邻几县，都没有找到。”

“不过流传于坊间的神鬼志异奇闻倒是寻来不少，您要不要先过目？”

身着黑色劲装的白净青年恭敬的呈上一个木匣，他名唤崔英，看起来不比姜云大多少，但却早早的崭露头角，成为姜家的一名护卫队长。

他们这些护卫要么是家生子，要么是老太爷还在世时收养的孤儿，从小培养，在忠心这方面，姜云还是信得过的。

平日里经常会跟随商队远行，完成护送任务后，便会回长宁大本营轮换休息。

兰若寺虽然没找到，但不意味着不存在，可能只是不在新昌郡。

不过也算一个好消息，至少没在眼皮子底下。

“拿过来吧。”

姜云松了口气。

他打开木匣，里面是汇总的册子，随意翻看了几页，姜云便皱起眉头。

倒不是这些奇闻全都作假，反倒是有点太真实了。

“去岁腊月十六，张家沟，张姓父子二人进山砍柴未归，乡民们结伴找了几日才在一处山涧中找到两具尸骨，天寒，尸首虽不腐，但却成了干尸，疑似被山鬼吸了血肉精气。”

“腊月二十一，广宁郡廖姓皮货商人被发现死在陵阳县同福客栈，死状凄惨，完整人皮被挂在门上，血肉被撕碎，房间内遗落下一撮灰毛，坊间传言廖姓商人是被妖物报复……”

“去岁起，长宁县南城孙家老宅，每到子时常夜影憧憧，怪声不断，有人曾见到一白发老妇坐在池水边哭泣，还吓死了一位留下看守老宅的门房。”

时间、地点、人物，全都有鼻子有眼，让姜云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他现在很确定。

这就算不是聊斋，也一定是神鬼志怪的仙侠世界。

…

上元节的晚上，明月高悬。

府里请了戏班子，两房的小姐、丫鬟们也得了夫人的恩赏，叽叽喳喳，开心的在园子里放天灯、折纸船，格外热闹。

而姜夫人与姜云母子二人则坐在长亭中，夜话家常。

“儿啊，这几日为何总是闷闷不乐？”

“难不成不满意为娘为你定的那门亲事？”

心细如发的姜夫人还是发觉了姜云的异样，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心疼道。

“不是。”

“娘，如今外面世道不太平，传闻各地都有妖魔作乱，孩儿最近几日一直都在思考，想进山修道，学些本事回来。”

姜云摇摇头，没打算瞒着自家娘亲，也知道瞒不了。

这是他几日来，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假如身处一方太平世界，那他做个纨绔败家子也没什么，一辈子吃喝不愁。

但这可是聊斋那种仙侠志怪的世界，他们豪富之家，说不定哪天就被盯上，到时候想哭都来不及。

“儿啊，这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可不许胡说，此事休要再提！”

不出意外。

姜夫人自然不肯。

“为娘以后不逼着你读书了，只盼着你将来能娶妻生子，等你爹老了，好继承家业。”

为了打消姜云的念头，姜夫人甚至主动让步。

“娘，孩儿只是进山修道，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学了本事，日后也能帮衬家里。”

“至于娶亲之事，孩儿还年轻，又不急于一时，两者不冲突。”

“等将来天下太平了，孩儿一定多娶几房妻妾，生一大堆胖小子，倒时候娘你不要嫌烦就行。”

知道母亲大人心肠软，姜云嘿嘿傻笑，企图萌混过关。

“儿啊，外面的事，有你爹和你三叔他们撑着，有些事，我虽不过问，但也知道一些。”

“咱们无论家中还是商号里，也有不少护卫，你担心的那些，自有他们去料理。”

“而且那山上清苦的很，规矩颇多，你自幼养在蜜饯里，一时兴起，不知里面的门道。”

涉及原则问题，姜夫人丝毫不松口。

“娘……如今孩儿长大了，先生常言，既生于天地，那就要做个大丈夫，孩儿怎能还如小儿一般托庇于父辈之下？”

“岂非庸碌膏绔之徒？”

姜云负气而起，软的不行，想来硬的。

“坐下！”

姜夫人眼皮子都没抬，声音虽柔，却隐含着不容置疑之气。

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小猴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前几日我与葛家的夫人去城外观音寺上香，她可是在为娘面前狠狠告了你一状，说是你带着人家的公子……”

姜云瞬间泄了气。

“娘，这是污蔑，纯纯的污蔑，儿子行端影正……”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随意找了个借口，先溜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