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红之森研究员后,郑易眼神对上了沉默的梅里耶,苦笑一声,道:“名字嘛,代号而已。”
“但是你居然连代号都是假的,这让大叔我很伤心啊,郑治安官?”
虽然梅里耶板着脸在埋怨,但郑易却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中年男子的可靠和大度一览无遗。
他笑了笑,真挚道:“重新介绍一下,亚罕拉学院,二年级生,郑易。”
梅里耶这才喜笑颜开,拍了拍郑易肩膀,笑道:“大叔我就原谅你了,怎么样,这些人有什么问题吗?”
“欸?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们有问题了?”
梅里耶眼睛圆蹬,佯怒道:“臭小子,我可是把账簿都给你看了,还急中生智帮你打掩护,你现在过河拆桥?”
“哎,我是说这群人几乎没什么问题,因为真正有问题的,是研究所,而不是研究员。”
梅里耶又继续追问,但这次郑易怎么也不肯多说了,不是信任问题,而是知道越多,就越容易出事,况且很多证据和猜测是不方便说出口的。
比如说墨白。
离开梅里耶的义体店,郑易缓缓吐了一口气,事情的脉络愈加清晰了,但未来要捅的篓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未来,郑易是没打算要和这地下无冕之王和平共处的。
没有刻苦铭心的仇恨,除了墨白这个人与郑易有所交集,目前为止,两者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关联。
但,心中的火一旦燃烧起来,直到精神枯竭也不熄灭,那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黑雾,至今还留存在他心里,未曾消散。
在排除外在因素干涉后,他的自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就当是自我感动好了,反正我是打心底要干碎他们,越碎越好!’
收起这份略显稚气的心意,他如往常一般,悠闲的打道回椅。
忽然——
‘嗒!’
一块碎石砸向他后脑勺,惊起他一身冷汗。
什么人?在哪里?
向他发起了袭击,甚至瞒过了他的感知?
一丝前兆也无,直到后脑勺传来硬质物的敲击感,力度虽然不大,却十分突兀、诡异。
谁人在调戏他?
唰——
他身形向侧方暴闪,刮起一阵强风,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同步开启魔力之眼探知,一瞬间解析了受力方向,并结合环境阻力逆推袭击方位,目光迅速扫视。
‘嗯?小孩?’
残影迅速变化,变向诡异而难以预测,郑易观测到了,一名六岁大的小男孩,手中还拿着石子,而一名大一些约莫九岁。
但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在不大的空间中急剧闪烁,吹起一阵阵强风,目光游离扫视各个方位。
良久,他缓缓止步,晒然一笑。
他竟然,被两名熊孩子吓出一身冷汗。
‘啪啪啪!’
零星的几名路人目瞪口呆,下意识地看着郑易鼓掌起来。
郑易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此前,他处于警惕放松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中,充当感知的主导是‘无意识’,而只有在主动激活魔力之眼时,主意识才会全力调动感知。
而‘无意识’支配感知,其结果便是:将稚童判断为无威胁,像是微风吹拂,像是绵绵细雨飘落。
反复判断后,他已有九成相信了自己的丢人行为,但还留有一分余力耳听八方。
他拉沉着脸,来到被他的表演给吓懵的两名熊孩子面前,抓起那名手上还拿着石块的熊孩子,开启魔力之眼。
将其架在膝盖上,一翻身,无情铁掌,落下!
‘啪啪啪!’
清脆的劲道传递到熊孩子身上,准确无比的将最合适的痛感传递,痛但完全没有伤。
事实上,屁股顶峰偏向上的区域,打起来是最痛的,不过要是向下打,则会夹杂着略微舒适的快感。
在郑易完美掌控下,熊孩子越哭越大声,他甚至好心的帮助其打通经脉淤塞,其柔韧性和协调性最少提高了两成。
区区小孩子,他郑易又岂是那等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之人?
不顾路上行人怪异目光,郑易将嚎啕大哭的男孩缓缓放下,看向另外一名怔然不敢动的男孩,问道:
“为什么拿石子砸我?”
那九岁大男孩抽噎一声,听着昔日战友的哭声,竟然也兄弟同心的哭了起来。
“呼~”
郑易吐出一口浊气,挠了挠头起身,虚惊一场,很逊。
又再度看了两个小孩一眼,他转身直接离去,任谁被熊孩子吓出一身冷汗,心情都不会愉快。
“嗯?”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之后,他听到了那嚎啕大哭的男孩,弯腰下身体传出的几道炒豆子的爆响声,那是他为其打通的经脉。
随后,他又听到了那男孩停止哭泣,捡起了石头‘咿呀’的一声,将石头砸向他。
郑易皱眉,转身,接住石头,对上了那一双稚嫩、不屈、纯真的目光,在其深处,甚至有一丝一缕火苗摇曳。
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初入孤儿院时,第一次看到那被所有人称为‘元哥’的孩子王,对方的目光也曾是这般不屈而不朽。
他抽了一口气,摸摸鼻尖,将石头丢回去,再度转身。
果然,那男孩再次捡起石头砸向了他,眼神执着,紧紧盯着郑易。
‘这可不是熊孩子敢做的事……原来是好孩子啊……’
郑易叹了口气,上前一提,让那哭声骤止的小男孩骑在自己脖子上,像老父亲背着小儿子,温声问道:“所以呢,为什么拿石子砸我?”
没有人比郑易更清楚,好孩子应该怎么对付。
那年纪更大一些的男孩这时反应过来,嚷嚷着什么‘放开园初’、‘坏人’、‘一伙的’、‘制服’,让郑易好一阵琢磨。
“阿妙一家不见了,乔齐一家也不见了,但每次是这个制服,在所有人不见后才赶来。”
六岁大的男孩开口,逻辑之清晰倒是让郑易眼前一亮,
早慧?
这世道对小孩并不友好,如他小时候,如果不是同样早慧,明事理,也断然活不到被学院招收。
“所以,你就把身穿同样制服的我,当作同谋?但是我要强调,那制服不是不想早点来,是他来不了。”
小男孩好似认准了郑易是好人,他抱紧郑易脑袋,祈求道:“你能帮帮阿妙和乔齐吗?他们都是在晚上不见的,呜呜……”
后脑袋传来小男孩体温,总是比大人要温暖的体温。
但郑易冷冰冰拒绝。
“很遗憾,我拒绝。”
他将小男孩抱起,缓缓放在地上,又轻轻拍了拍其肩膀,四目相对,温声开口:
“不要祈求别人,能拯救自己的,永远都只有自己。想要拯救别人,首先要拯救自己……最后,注意安全。”
郑易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顿。
最后四个字,会成为小男孩成长的资粮,也会在无数个夜晚,恐吓着年幼的他。
夜晚,也许弱小的身躯会紧紧躲进被窝中瑟瑟发抖,也许会在深夜中浑身大汗,于噩梦中惊醒。
‘但,这才是成长。’
‘拥有代价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