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月下,一个心怀坦荡的人,一个满心不解的人,一对心思各异的父与子,对立的身姿,交会的视线,是于无声之中剑拔弩张。
气氛沉重,沉重到一旁的人甚至不敢开口,忘残年看着箫振岳和箫无人父子,心内同样赞成箫无人所言,但多年的主从,他亦知道箫振岳的脾性。
“此事就到此为止。”深沉的音调,面容沉静依旧,只是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动摇,但片刻后又恢复为坚定,心中道义,不允他面对这样的事情时,置身事外。
“忘残年,月漩涡,你们稍后便带无人还有众人往还施水阁避难。”箫振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父亲!”箫无人愤愤说道,他表情中满蕴着愤怒,还有不解,“你该知道那是险境死地!”
“为父正是因为知道那是险境死地!”箫振岳眉头紧蹙着,“所以,才不会容许,你与为父同行!”
“那边要吾看着父亲去死?!”箫无人反问,“父亲有为南武林伸张正义之心,无人也有护卫父亲之念!”
“够了!”箫振岳面色严厉,“仅凭你那尚不成气候的天之剑式?”
“我……”箫无人咬着牙,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我的剑……”
“你的剑又如何?”箫振岳怒喝一声,“论修为,论剑道领悟,你连公子离都不如,同吾前去,不过是拖累!”
此话,是否重了……无人……
“如果你真想同吾前去,那便以你剑证明!”
“好!”
父子二人同至校场,箫无人拔剑便攻,箫振岳藏剑于鞘,只守不攻,滴水不漏。
“只有如此吗?无人,你引以为傲的剑法,只有如此!”
“……”双剑相对,强催根基,箫无人决意证明自己。
却是遭箫振岳反手轻松挥破剑式,无论剑招、根基,乃至于剑之本身,都有着天差地别。
“旁人的吹捧令你沉迷。”
“自以为自己已经有多了不起。”
“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更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嘴上说着,手上不停,箫振岳功元一阵,剑未出鞘,便有庞大剑气径直将箫无人扫飞出去,长剑脱手,箫无人亦是径直晕了过去。
“无人……”箫振岳轻轻叹息一声,取出一封信,转头看向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忘残年。
“这封信,待无人醒后,替吾转交给他。”夜色下的箫振岳,显得苍老了许多,这位名震南武林的剑师,心内亦是极为复杂的天人交战。
他又何尝不知道,此行是九死一生,但若这世道,无人出面,那岂不是就任由邪恶猖獗了。
吾辈江湖中人,心之所向,虽万人而往矣。
“……是府主,忘残年明白了。”沉默了片刻以后,忘残年还是选择了接下,什么都没有说,多年的主从,已让他明了了结果。
箫镇岳看了眼地上的萧无人,又看向一旁的身披红色斗篷的冷漠青年。
“漩涡,无人以后就拜托你与残年了。”
“……好。”月漩涡轻轻点头,“吾会不惜一切,守护好二哥。”
“能结识你们,是无人的荣幸。”叹息一声,只怕今后天人永隔,萧振岳来到箫无人身前,有细细看了许久,脑海中,回响起昔日自己与一位老者的对话——
“敢问前辈,何谓侠?”
“不过简单八字。”
“请前辈赐教。”
“以义行侠,以侠行义。”
以义行侠,以侠行义……
是啊,而今该是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了。
叹息一声,箫振岳抬手,洗悲之剑落于庭园岩石之中,再抬手,鬼萤剑入手,抬头一观漫天月。
“鬼萤杀戮起,洗悲剑随行;宿命不可避,天龙会残声。”
这一去,再无回头,这一步,血雨腥风,这一路,侠肝义胆,鬼萤随行。
……
……
“大哥,凶暴大惊慌和凶叱大动乱,是被你调动了吗?”还施水阁内,玄离一脸凝重,“今夜是否有什么大动作?”
玄膑闻言,只是笑着说道,“大动作吗?姑且也算吧,不过是一步闲棋,看看能不能用上而已,八弟不必紧张。”
“嗯?”玄离看着玄膑的举动,“大哥是打算外出吗,请让玄离随行。”
“是有计划要执行,不过为兄皆已经排布妥当,为兄此番外出也只是与人会谈,并不会与人交手,你大可放心。”玄膑淡然说道。
倘若真的跟去了,我还怎么扮演伪装……
“大哥,你该知道你身上肩负的是何等的责任,实不该如此的任性。”玄离摇了摇头,“若有何事,大哥自可让我等去办,南武林近日的血案未解……”
玄膑看着玄离的神情,轻笑一声,“吾此番外出,正是要为这一局血案破局,这一步,除吾之外,无人可为,至于安危,你可相信为兄的能为。”
“大哥该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玄离摇了摇头,“史书之中,也不乏勇武之辈死于宵小之手的典故,至少请安排护卫随行。”
“嗯,八弟的劝谏很有道理,但如今吾方人手有限,更有诸多暗桩无法调动,为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了,八弟,吾亦有任务交你。”
还施水阁内的战力如今有限,凶暴大惊慌、凶叱大动乱、若叶凝雨皆有任务在身,夜阑珊领着若叶央措、桑道凉坐镇水阁,玄同远在傲峰,玄膑手中可用的牌,也仅剩下玄离一张。
“……是,大哥尽管吩咐便是。”
“凝雨方面,虽然有忘残年、月漩涡等人,但吾担心仍会有变故,再劳你前往接应吧,不必留手,若能擒下一二最好不过。”
“明白。”
若叶凝雨方面,便是箫氏之人吗……
玄离也知此事的重要性,旋即领命而去。
“大哥,那吾去了,你万分当心。”
“好了好了,不必担心。”
目送着玄离离去,玄膑换上了一身白袍,带上一副青铜兽面。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汲无踪他们,应该也在神舍天荒的路上了。”
“哎呀呀,是该叫公子羽,还是王遗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