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将五六十人的难民队伍编排成两人一对赶路,精壮的男子排在前后,女眷在中间,行径间井然有序,赶路沉闷时杨铭又教了他们唱歌。
一共教了三首歌分别是《男儿当自强》、《万历长城永不倒》、《精忠报国》。不知道这些灾民们这段日子吃饱肚子还是因为歌曲的精神洗礼,不知不觉间一个个人的精神面貌竟然有了昂扬向上的气质。
半月的领导让为首持枪杨铭渐渐有了领导的气质,加上这群灾民身上都染着斑斑血迹,让卸岭的守门小卒们竟然将他们这群队伍当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这位小哥,我们真不是溃兵,我们是逃难的乡民。”杨铭向着一名守门的小卒子解释。
“呵呵……我们家把头能把守门的差事教到我穿天猴手里,自然是因为咱有双火眼金睛,你们这群人一看就是一群彪军,乔装成灾民混进我常胜镇有何企图,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手里的家伙可就走火了。”
窜天猴拿着一把盒子炮指着杨铭,这人瘦高的个,尖嘴猴腮的脸,眼珠子一转,机灵劲十足,活脱脱像个蹦跶的泼猴,这外号起得还真贴切,杨铭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瓶山探险中最早领盒饭二人组之一。
丁大壮的父亲丁老四一马当先就挡在杨铭身前恶狠狠地盯着窜天猴道:“不许对杨先生无礼,不然我丁老四对你不客气了。”
不止丁老四一人,一瞬间站出来十来人威胁窜天猴向杨铭道歉,窜天猴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见众人威胁自己,哪受得了这气,直接朝天开了一枪。
原以为这群人会老实下来,哪知道又上来十数人挺起胸膛,指着胸口叫嚣着“有本事朝着爷爷这里打。”
这可把窜天猴惊得目瞪口呆,作为陈玉楼手下的精兵强将,当然知道自家总把头最爱的就是名声,事实没弄清之前,真要是开枪激情了民变,自家把头铁定会拿自己脑袋平息民愤的。
窜天猴浑身是胆,但是脑子不傻,于是耿着脖子虚张声势道:“我家总把头拜把子兄弟罗帅此时正在镇上,我劝你们老实点,不然罗帅分分钟就能要了你们的狗命。”
罗老歪在湘西可是有着罗阎王的匪号,名号可让小儿止哭,窜天猴原想搬出罗老歪可让这帮人熄火,哪知道丁老四轻蔑一笑道:“罗帅又如何,胆敢侮辱先生,就是你搬出玉皇大帝我丁老四也不会怕,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
丁老四这么一开头,队伍几十号人跟着一起唱了起来,这首《男儿当自强》本就豪迈数,数十人合唱起来气势如虹,顿时将窜天猴压得满脸土色,端着枪瑟瑟发抖,“你们别过来,不然我真的开枪了。”
被围在人群中的杨铭那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这些本来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勇。
兴许是物极必反,而杨铭是就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所谓压抑得越久,释放得越狠,在这群人的眼里杨铭现在就是你们的天,为了杨铭豁出性命在所不惜。
望着这群眼神凶狠的人慢慢靠近自己,窜天猴的性子哪能再被理智压得住,正要扣动扳机开枪,却被一只大手按下来。
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卸岭总把头陈玉楼,窜天猴见是自家把头立即行礼,陈玉楼用右手在嘴上做了一个嘘声动作,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勿要轻举妄动。
本来掏出左轮手枪还想咋唬的罗老歪立即收声,窜天猴老实地将枪收了起来,他们作为陈玉楼亲近之人,哪能不知道陈玉楼的心思。
一曲《男儿当自强》唱完,陈玉楼朗声叫好,罗老歪咧着嘴一个劲喊妥,两人收下自然跟着老大后面喝彩。
俄顷,陈玉楼上前一步抱拳道:“此曲豪迈,唱出我辈男儿风采,在下卸岭陈玉楼,这位壮士,请问此曲出自何处?
丁老四哪里想到有一天堂堂的卸岭魁首会与他一个老农见礼打招呼,本能的自卑退了一步,随即又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回礼,挺起他那瘦弱的胸膛自豪道。“这首曲子乃是我们先生教我们唱的!”
“你家先生是?”陈玉楼询问的眼神中带着迫切,丁老四转身半躬着身子,于是围绕
围着杨铭的众人学着丁老四让开一条道,杨铭这一刻算是初次直面主角。
见陈玉楼身着白色长衫,梳着二分头,头上打着发蜡,面无白须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前带着一副茶色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浑然看不出一点他是执掌十数万响马巨盗的卸岭魁首。
杨铭上前作揖道:“学生杨铭,见过陈把头。”
杨铭身上没有读书人的倨傲,反而主动上前见礼,让陈玉楼一见心生好感,于是回礼道:“卸岭陈玉楼,见过杨先生,杨先生此曲直抒胸臆,朗朗上口,气势豪迈,直入陈某心声,陈某走南闯北从未听过这般曲调,可谓是当真开一派先河之作,佩服,佩服!”
陈玉楼上来便是舌绽莲花,将杨铭好一番夸赞,不愧是深谙问字诀下法的陈玉楼,杨铭露出熟络笑容道:“久闻陈把头义薄云天,乐善好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学生也很佩服陈把头为人。”
“都是兄弟们给面子,当不得先生如此夸赞。”
“当得,当得,这湘西地界陈把头当不得,还有谁能当得。”
……
两人你来我往相互商业吹捧,可谓是棋逢对手,最后还是陈玉楼点出正题问道:“不知杨先生来我寒舍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投奔陈把头的。”
陈玉楼没想到杨铭居然纳头就拜,不由地愣在当场,陈玉楼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读书人,但是从来没见过杨铭这种压根就没有读书人矜持的。
很快陈玉楼便反应过来自己失礼,“先生看得起陈某,陈某自当欢迎,快请,快请!”
陈玉楼将杨铭请进城门,杨铭将手中的汉阳造扔给徒弟丁大壮,大大方方地跟着陈玉楼后面,路上陈玉楼介绍了他的拜把子兄弟罗老歪给杨铭。
“久闻罗帅用兵无双,威震湘西,今日得见真容,宛如见到气吞万里的猛虎,真乃贵不可言。”
罗老歪平时没少被陈玉楼吹捧,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读书人这般吹捧自己,顿时飘飘然,将腰间左轮手枪连带着枪套下了下来,递给杨铭乐呵呵道:“杨先生真是我老罗的知己,妥!这把枪送给先生防身。”
“罗帅,您这把枪可不一般,太珍贵了,学生不敢收。”杨铭拒绝道。
“哦?这不是一把用了象牙装饰的左轮手枪,哪里珍贵了?”罗老歪还未开口,陈玉楼当先开口发问,同时用隐晦的眼神示意罗老歪。
“是啊,这把手枪老罗花了一百大洋在英国佬买的,虽说贵了点,但是配先生也就马马虎虎。”
“这把手枪是柯尔特经典款M1873,象牙手柄上刻着Samuel ,这是美国柯尔特公司创始人的名字,应该是传闻中塞缪尔·柯尔特的夫人为了纪念自己丈夫逝世十周年手工制作的那一把,数年后却意外的遗失了,没想到居然辗转到罗帅手中。若是将这把手枪转交给柯尔特家族,必定会得到他们的友谊。”
没想到杨铭对美国的人事如数家珍,于是陈玉楼便用问字诀盘一盘杨铭的底,“先生去过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