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花王”“花后”

庆元二十六年的东宫赏花宴，终究还是来了。

一大早，安国公府里就忙开了花，飘妩居内，红蕉细细地将一枝金边红宝石簪子插在齐蕊卿的秀发内，又拿起一对滴珠红宝石耳坠戴在耳上。

齐蕊卿在菱花镜里细细端详了几眼，拿过匣子中的繁华累累红宝石赤金项圈戴在颈上，将右腕上空莲大师相送的伽蓝佛珠手串取下装进了荷包内。

从匣子中拿出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在右腕上套了一只，另一只吩咐红蕉用手帕包住，准备上车之后交给齐蕊姝戴。

这些首饰全部是昨日顾连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这些看似华贵的首饰，内里其实都是中空的，里面或藏着迷药，或藏着毒针，都是女子最佳的防身之物。

想是顾连哲看到自己拿了顾连易送过来的小刀，以为她想要防身，才特意花费心思弄了来，这些簪钗确实比小刀要实用的多。

出了门，远远就听到顾连易的叫喊：“卿儿表妹，你好了没？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见齐蕊姝盛装而来，顾连易一时有些呆愣：“不是去东宫赏花吗？你怎么穿的跟……不对啊？你不是才十一吗！”

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位误会她是前去东宫相看的表哥！有这么讽刺挖苦的嘛！

后边人声流动，齐蕊卿转身一看，却见卫氏、顾连哲等人也相继赶来，顾连哲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齐蕊卿的装饰，眸光深深的顿住。

齐蕊卿下意识地回避了顾连哲的目光，面上不自然地闪现出一丝窘迫，万幸顾连哲稍许就收回了目光。

齐蕊卿暗暗舒了口气，掩饰般地朝卫氏笑道：“舅母，今日母亲不去，卿儿和姐姐跟着舅母，可要好好风光风光！”

想起前几日听到顾连哲央了珍宝斋最好的师傅打了一副赤金红宝石头面的事儿，卫氏戏谑的目光往顾连哲的身上一溜，看着齐蕊卿笑道：“怪道你全副武装呢！果真是风光！”

“那当然，舅母是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卿儿若不好生戴些压箱底的宝贝，不是给舅母丢脸？”

众人齐齐一笑，顾元莲点点齐蕊卿的额头，笑道：“你个贫嘴丫头，可要好生听你舅母的话！”

见齐蕊卿乖乖应了，又冲齐蕊姝嘱咐几句：“姝儿是大姑娘，好生看着你妹妹，若有什么，就使人去找你父亲！”

顾元莲不耐烦这些场合，齐敏洲却不得不去东宫，即使在他心里，更愿意待在府内陪着顾元莲，但齐金堂那边早就给他吩咐下来，如此才不得不去。

那边卫氏身边的大丫鬟春绮见天色差不多了，小声提醒卫氏该出门了，众人辞别了顾元莲等人，上了马车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齐蕊卿笑着倚靠在齐蕊姝身上，从红蕉手中接过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套在了齐蕊姝的手腕上。

齐蕊姝惊讶地看着齐蕊卿：“卿儿自己戴着，姐姐已经戴了许多，这些已是够好了！”

齐蕊卿凑到齐蕊姝的耳边，轻轻说道：“这个镯子不是普通的镯子，只要轻轻一转上面最大的那颗红宝石，就会有涂着烈性迷药的毒针射出来，是给姐姐防身用的！”

见齐蕊姝惊讶地秀口微张，齐蕊卿掩下心头的酸涩，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就是件防身之物，卿儿希望姐姐永远都不会用到！”

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无危可防！

……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晃悠着停了下来，外头听得春绮叫道：“夫人，到了！”

卫氏和顾连易坐了一辆马车，接着便听到顾连易的抱怨声：“可算是到了，还不如骑马呢，骑马多快！”

齐蕊姝和齐蕊卿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就见卫氏替顾连易整理着圆领锦袍，见她们过来，到底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我把你个皮猴儿，今日要是闯了祸，仔细你的皮！”

顾连易一脸不耐地摆了摆手，嘴里嘟囔着“知道了”，巴巴地凑到顾连哲和齐敏洲跟前，巴望着早些到外院去。

东宫门口站了个身形矮胖的中年人，正是太子跟前的总管韩东阳，他站在原地眯了眼瞧着这边的动静，见人都从马车上下来了，才换了笑脸凑上前去。

“齐大人最近可是威风八面，见首不见尾，今日您能大驾光临，太子殿下定然高兴！”

齐敏洲一愣，随即客气地作揖道：“韩总管客气，太子殿下太高抬在下了！”

韩东阳眯着眼将齐敏洲的反应一丝不落地瞧了个遍，见他无甚异样，看来是上次的事齐敏洲并不知道，当即放下心来。

连忙客气地将齐敏洲等人往外院迎，突然感觉有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韩东阳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见他回过头来，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惊慌躲藏，身子也害怕般躲到了丫鬟后面，心中一顿，那不是……

韩东阳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不知她是认出了自己，还是寻常的好奇之心，压下心底的疑虑，陪着笑将齐敏洲等人客客气气地往内迎。

见韩东阳走得远了，齐蕊卿才轻舒一口气，从红蕉背后探出身子，一听韩东阳的声音，她就认出是上次在破落院子里的人，心中更加确定上次绑票之事是太子所为。

卫氏见爷们去了外院，当即带着齐蕊姝和齐蕊卿往内院走，东宫的赏花宴向来是太子在外院招待男客，太子妃在内院招待女客。

进了内院，只见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名种，看来东宫为了此次赏花宴也算是煞费苦心。

最惹眼的是摆在宴客厅的那两盆牡丹，世人皆知牡丹性喜温暖，神京地域偏寒，京城中牡丹的花期大约在四月，如今三月才将将过了半旬，即使普通品种尚未开花，何况是“花王”“花后”。

果然就听太子妃吕氏语带炫耀地说道：“太子殿下要办花宴，今年天气格外冷些，没什么好花，皇后娘娘体贴太子，将前日里新得的两盆花王花后送了过来……”

“花王”“花后”者，姚黄魏紫者也，其中千叶黄花牡丹谓之姚皇，千叶肉红牡丹谓之魏紫，黄花最美，人称花王，紫花稍次，人称花后。

因着当今皇后名讳魏紫朱，故而不称姚黄魏紫，单称“花王”“花后”，以示对皇后娘娘的尊重。

吕氏说完，就听底下响起不少附和之声：“皇后娘娘圣宠优渥，连这价值千金的花王花后，圣上也赏了娘娘……”

“谁说不是呢！皇后娘娘真心疼爱太子殿下，殿下要办赏花宴，娘娘就送来了花王花后，真让我等羡慕啊！”

“哎呀，托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福气，我们这些人，才有幸看到这些花中之王，牡丹之冠……”

吕氏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齐蕊卿掩在人群中冷眼看着，恭维的都是魏阁老为太子拉拢的官员夫人，那些身份贵重的国公夫人、侯伯夫人、武将夫人等倒是开口的少。

看来太子也不过仰仗着魏阁老为他出谋划策，手中虽有亲信，也不过是些书生官员，那些真正手握实权的，不是投了三皇子刘照，就是在隔岸观火，两不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