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本门圣物

马车在延寿坊珍宝斋门口停下，玉锵扶着齐蕊卿下了马车，延寿坊内多是些金银珠宝铺子，珍宝斋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几个身穿青布衣服的伙计，捧着精美的木匣子井然有序地穿梭而行，衣着富贵的夫人小姐们拿着花样新颖的首饰，你一言我一语地左右比对。

“小姐，这珍宝斋可真是热闹！”

站在门口的伙计闻言笑着迎上前来：“两位贵主儿请进，两日前又出了一批新货，各个都是精雕细琢，新奇得紧！”

这伙计倒是机灵！

齐蕊卿闻言一笑，领着玉锵进了铺子，随意看了几眼，一只红木匣子里摆着的整套花簪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伙计见状，连忙将匣子捧到齐蕊卿跟前：“贵客好眼力，这是鲁师傅新打的一套四芳迎春簪！”

那是一套四枝的银簪子，做成了梅花、兰花、菊花、海棠的花样，看着银色也还不错，有几分别致的韵味。

齐蕊卿心念一动，这套四芳迎春簪倒是与玉锵她们几个相配。

玉锵雪胎梅骨，正配梅花白檀自成幽芳，正配兰花甘遂凌霜傲雪，正配菊花红蕉娇丽艳美，正配海棠。

齐蕊卿将红木匣子合起来递给玉锵：“收好了，回去分给你们几个戴……”

玉锵知齐蕊卿虽看着年岁不大，心中却甚有主意，只好抱紧了匣子，跟着伙计去结了账。

那伙计面上越发春风得意，殷勤地又给齐蕊卿指了好几样新货，奈何都没有什么满意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齐蕊卿将面前的匣子轻轻往伙计手边一推：“不知万师傅可在？”

万师傅正是那日顾连哲写在石桌上的名字，今日兜兜转转，其实目的不过是找万师傅问问能否将手镯中用掉的毒针重新加填。

那伙计面上笑容一滞，审视的目光往齐蕊卿身上溜了几圈儿，怀疑道：“不知贵客从何处得知的万师傅？”

万师傅是珍宝斋的底气，等闲人可是见不到的！

“安国公府的大公子顾连哲让我来找万师傅！”

伙计面上的审视微微收敛了几分，笑容淡淡地说了句“贵客稍候”，就急急往里间而去。

不一会儿，那伙计就从里间出来了，面上再不见一丝审视，低眉顺眼地对齐蕊卿说：“贵客请移步楼上！”

万师傅全名万重一，是珍宝斋的灵魂人物，平日里只负责喝茶吃点心，若要万师傅出手，不仅要银钱管够，脾气性情也要相投。

齐蕊卿暗暗打量了万师傅一眼，见他看上去不过五十上下，穿着一身灰旧的布衣，灰蓬蓬的头发上胡乱簪着一枝木簪。

单看面貌颇有些平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地出奇，让人生不出半点小觑之心，也不知顾连哲是如何对了万师傅的脾气。

齐蕊卿拿出一对包在手帕中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摊开放在桌子上，单刀直入地说道：“这对镯子万师傅可认得？”

万重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齐蕊卿左腕上的一只木镯子，半天舍不得挪开，心中一下子涌起了惊涛骇浪。

齐蕊卿察觉到万重一的目光，却见自己刚才在桌子上放手帕时，无意间将伴随自己重生的莲纹木镯露在了外面。

这只莲纹木镯她一直戴在左腕上，一来为防不测，二来留作念想，自重生以来日夜没有摘下过。

往常万事不用她动手，别人也察觉不到镯子的存在，今日那伙计只言万师傅脾气古怪，每次只见一人，将玉锵留在了门外。

齐蕊卿心中涌起丝丝懊悔，早知道刚才就该小心为上，但随之也有一丝疑惑和迫切，难道万师傅知道这镯子的来历？

这镯子是前世裴先生在太子谋逆的前夜送给她的，听说是裴先生亡妻的遗物。

若是知道这镯子的来历，是不是就能找到裴先生？

齐蕊卿勉力将心中的跳跃和激动压下，不动声色地甩了甩衣袖，遮住了莲纹木镯。

“万师傅可认得这对镯子？”

万重一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赤金镯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镯子里的暗针用掉了三根，万师傅能不能……”

“什么？这么快就用掉了三根？连哲这个败家小子，暗针难制，千叮咛万嘱咐要省着点用！真是个败家小子！”

齐蕊卿尴尬地摩挲着手指，不好意思再坦诚毒针其实是她用掉的事实：“万师傅真的没有办法吗？”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万重一气哼哼地摆了摆手，眼见齐蕊卿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万重一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她手腕上一梭，故作沉吟道：“嗯……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见齐蕊卿惊喜抬头，万重一捏了捏参差不齐的胡须，往她手腕上一指：“只要你将那个木镯借我一观，老夫重新给你打一对镯子！”

只是一观，就能有新镯子戴？

这样的好事……

万重一见齐蕊卿面上犹疑，心下一狠：“小姑娘，老夫重新给你打一对能射十枝暗针的镯子！”

筹码越重，齐蕊卿面上越发摇摆不定，万重一见状几乎憋出一股纵横老泪，苦苦哀求道：“小姑娘，求你让我老头子看一眼吧……”

“万师傅，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您坚持要看我的镯子？”

“这镯子与我似曾相识，我曾在故人那里见到过……”

如此吗？齐蕊卿了然地点点头，难道万师傅认识裴先生的亡妻？或是认识裴先生？

若有此可能，借他一看倒也无妨！

万重一恭敬地双手接过齐蕊卿递来的莲纹木镯，目光痴迷地盯着镯子翻来倒去地看个不停。

天机镯！

真的是天机镯！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看一眼本门圣物！

万重一恋恋不舍地将镯子还给齐蕊卿，试探问道：“小姑娘，你可知这镯子的来历？”

齐蕊卿摇摇头，当初裴先生将镯子交给她时，并未提及镯子的来历，只道是亡妻遗物。

“那这镯子……是你亲友所赠吗？”

亲友？

裴先生与她亦师亦父，亦算亲友吧？齐蕊卿拧着眉头，默默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万重一明亮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而骇人，默不作声地盯着齐蕊卿，见她面上并无慌乱，心知她没有说谎。

“那这亲友？”

“已故！”

万重一颓然地后退几步，天机镯身为天机门的本门圣物，一向由门主掌管，已故？难道门主……

当年他负气从天机门内出走，凭着一手精巧的手艺，使珍宝斋在大乾遍地开花，虽然金银不缺，可这几十年来，没有不惦念天机门的一日。

想不到门主……

万重一勉强掩下心中的颓丧和失落，嘴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姑娘请回吧，过几日我会叫伙计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齐蕊卿奇怪地打量了万师傅几眼，见他面色难看，心知不好多问，只好客套了两句，转身出了房间。

待齐蕊卿走后，万重一才悚然一惊，不对！门主怎会将本门圣物随意交给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想到天机门内那道绝密的预言，万重一精神一震。

提笔写了几句，将信纸细细折好，万重一走到隔壁的小间，将信筒挂在一只皮毛黑亮的老鹰身上。

万重一亲昵地拍了拍老鹰的脑袋：“去吧墨玉……”

这么多年，再次动用墨玉给天机门内传信，希望墨玉能带回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