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龙符龙月
转眼到了端阳节,上完早朝,庆元帝将一众臣子们赶回家去过节,急急忙忙回了明心殿,将将换下朝服,就听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定国公世子到……”
庆元帝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门口的方向,须臾,一身云白色绣竹叶纹锦袍的沈越峥悠然而入。
见沈越峥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庆元帝满意地点头叫起,温声道:“都说了,在我这里阿峥不必多礼……”
沈越峥眉头一动:“国礼大于家礼!皇上虽为峥之姑父,亦为峥之君父!礼不可废!”
“你呀……”
庆元帝无奈地看着一本正经说着“礼不可废”的沈越峥,招手说道:“现在国礼已行,该是遵循家礼的时候了,快过来……”
沈越峥收起面上的一本正经,直起身子往前挪动了两步,在案前站定,不肯继续往前。
庆元帝见此面上闪过一丝难过,不过想到沈越峥对沈威还没有对他亲近时,那丝难过奇迹般地从面上散去。
庆元帝无奈一笑,示意大太监梁权搬来一张紫檀九龙椅,放在沈越峥面前:“坐着说话吧……”
沈越峥的眸光往九龙椅上一溜,眉头轻挑,到底还是撩了衣衫坐在了椅上。
庆元帝见状轻舒口气,面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这就对了,好生陪朕说会儿话!”
因着年节刚领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沈越峥以十七岁之龄,接受百万锦衣之众,虽有不服者,均被他铁血镇压。
就连之前满身桀骜之态的明阳郡王夏侯茗,在沈越峥的铁腕治理下,也安分地干着从三品指挥佥使的活儿。
前一段时间因着有人将幸康坊中赌庄暗馆无法无天的卷宗承到了御前,庆元帝暗中委派沈越峥前去追查。
随着一个个人名从沈越峥口中吐出,庆元帝的面色渐渐由晴转阴,最后猛地拍了一把书案,怒喝道:“该死!”
想不到,他那些平日里各个摆足清高孤傲、刚正不阿姿态的臣子,背地里竟然是那些赌庄暗馆的主人。
要知道,那些赌庄暗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横行霸道之态令人发指,惹得周围民众民怨冲天。
兵部左侍郎汪忠、太仆寺少卿叶遣,这两人平日里他信任有加,谁知竟然是最大的一家赌庄和暗馆的幕后主人。
可恶!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失其民、失其心、失天下”,指天誓日地讲着“民贵君轻”,暗地里就是这么糟蹋这些黎元庶民的吗?
沈越峥见庆元帝面上怒色满满,微微低垂了眸子,将近些时日调查的内容斟酌着一一讲出。
自从在护国寺得了齐蕊卿的指引,他有意无意地将线索往四皇子刘焱身上引,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许多本来埋在地下的暗线,一旦有了正确的调查方向,就如同细弱的流水汩汩汇向大江大河一样,线路越来越明晰。
甚至他还安排了几人暗探四皇子府,果然在府内发现了耳上点着红痣的江湖人,和上次出现在护国寺的老鼠们是一样的出处。
不过在庆元帝面前,沈越峥到底还是隐瞒了刘焱是暗后主使的事实,毕竟刘焱再不济,也是庆元帝的亲生儿子。
况且只是线索指向刘焱,他毕竟还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
庆元帝听到沈越峥在护国寺遇袭,面皮一紧,睿智的眸子紧紧盯住沈越峥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庆元帝冲梁权扬扬下巴,梁权会意地取来一个描金乌木匣子,恭敬地捧到沈越峥面前。
见沈越峥面露不解,庆元帝呵呵一笑道:“送你几个人使使……留在我这里也是闲着!”
沈越峥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块雕龙玉牌,玉牌下垫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嘉月、如月、莺月、纯月、皋月、焦月、兰月、壮月、玄月、露月、幸月、严月这十二个名字。
“拿着这块龙符,你就能任意调用龙月之人,龙月从我大乾创立时存在至今,人人深不可测,必要时自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沈越峥毫不迟疑地合上匣子,跪地垂眸道:“皇姑父,龙月兹事体大,以我一人之力恐不能掌握,还请皇姑父收回成命!”
庆元帝不高兴地沉声道:“什么不能掌握?给你的就是你的人,万事由你说了算,他们怎敢不听?”
见沈越峥面上仍然迟疑,庆元帝顿时露出一个无赖般的笑容:“阿峥,你还当朕是你的君父吗?”
“当然!”
听到沈越峥斩钉截铁的回答,庆元帝眨眨眼,摊手一笑道:“怎么办?朕金口玉言,若是朝令夕改,日后龙威何在?”
沈越峥面上一黑,往常也不见皇姑父您有多看重龙威啊?不过到底还是依头顺脑地谢了恩,收下龙符和龙月名单。
庆元帝满意一笑,招手让梁权拿来几条新制的长命缕,亲自取出其中一条,细细系在沈越峥的胳膊上。
沈越峥没有挣扎,自从五岁起母亲蒋氏去世后,每年端阳节的长命缕都是庆元帝替他系的。
从梁权手中取出其中一条,也依葫芦画瓢地系在了庆元帝的胳膊上,长命缕,五月五系于臂上,避兵及鬼,令人不病瘟。
庆元帝中意地看了一眼右臂上系着的长命缕,慈爱地拍着沈越峥的胳膊道:“好了,快去看看贤妃吧!”
待沈越峥谢恩之后出了殿门,一声叹息般的怅惘之音幽幽响起:“梁权,你说……当年那般是对是错?”
半饷,才听到梁权沙哑中带着泪意的声音:“小主子归位之时,自能明白您的拳拳爱护之心!”
……
沈越峥出了明心殿,不远处的一个小太监看见之后,连忙转身往外跑去,看样子倒像是给谁通风报信去了。
沈越峥蛮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往贤妃所在的重华宫而去,只是路上,到底还是遇到了一只“拦路虎”!
如果大公主刘希听到沈越峥将她当作“拦路虎”的心声,不知会不会激愤羞恼地当场晕过去。
还好她没有听到!
刘希见沈越峥沿着小径缓缓走来,连忙提着裙摆下了凉亭,收到小太监传来的消息,她就急急赶到了这条通往重华宫的必经之路上。
沈越峥皱眉看着拦在路上的刘希,原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得了,谁知……莫非对方听不懂人话?
刘希见沈越峥不耐烦地皱眉看着自己,心里一阵委屈,知道沈越峥进宫之后,她就一直使人关注着动静。
谁知……
刘希委屈地恨不得扑到沈越峥怀里痛哭一场,诉说这一月多来的思念和牵挂,可是想到东宫中的一幕,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刘希面颊微红地看着沈越峥,轻声道:“峥哥哥,我是特意等在这里的,我在等你呢,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说罢,见沈越峥面上仍无表情,刘希眼圈微微变红,勉强止住泪意,拿出一个印着五毒符的香囊,递到沈越峥面前。
刘希羞声道:“今日是端阳节,这是我亲自做的,里面放了些香料药饵,都是宫中的精品,我……我替你戴上……”
沈越峥淡淡地打量了香囊一眼,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还请公主自重!这些东西,留给驸马受用吧!”
刘希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如同三月桃花般鲜嫩的脸庞上陡然失去了血色,怔怔望着沈越峥如不老松般挺拔的身影,两行清泪缓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