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毒疮已现
一个威严而凌厉的女声遥遥响起,刘焱不禁抬头去看,只见一袭大红金凤锦袍的魏紫朱,端庄站在廊上,一双清淡的凤眸中冷光泛泛。
似被那威严的冷光所慑,刘焱忍不住垂下了眸子,却听那边魏紫朱冷声斥道:“怎么?四皇子要管我玉坤宫教养宫女的事情吗?”
刘焱面色一变,面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怒色和难堪,正要抬头搭话,忽觉衣摆被人一扯,垂眸看去,却是淑嫔。
淑嫔面色惨白地靠在夏琼怀里,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和焦急,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唇中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字:“忍……”
忍!
上刃下心!
刃者,尖刀锋刃也心者,脏腑大主也!
以刃刺心,何等之痛!若非有超凡志向,以强大心力化解,如何忍得下去?
刘焱自认剑指至高之位,志向超群,是以接收到淑嫔传来的信息时,满腔怒火散去,犹如一盆冰水照头浇下,冷了个透心凉!
犹疑间,端庄高傲的魏紫朱已缓步走到刘焱跟前站定,即使身处芝盖之下,仍然感觉有热浪扑面而来。
椿树上知了高声叫个不停,魏紫朱心上一阵烦躁,面上冷光更甚,厉声斥道:“说!我玉坤宫,何时轮到你做主?”
陡然传来的声音,将刘焱惊得打了个激灵,待反应过来时,面上泛起屈辱的红色,不过到底还是恭敬地俯身拜倒:“儿臣,不敢!”
“不敢?哼!我还以为,这玉坤宫的主位,要让给这位淑嫔娘娘做呢!”
淑嫔狠狠打了个冷颤,从夏琼怀里悠悠醒转,对上魏紫朱寒气肆意的双眸,似乎受了惊吓似的,伏在地上颤声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魏紫朱轻蔑地撇过眸光,冷声道:“淑嫔!给这位大乾第一孝子说说,你因何跪在这里?”
“臣妾服侍娘娘用膳,笨手笨脚,不小心烫到了娘娘的手腕,臣妾惶恐之下,自愿来院中受罚!”
“四皇子……听到了吗?”
刘焱不甘心地深深俯首,强自压下面上的屈辱和难堪,声音沉沉道:“儿臣……知罪!”
魏紫朱不屑地瞥了刘焱一眼,漫不经心地斥道:“人啊,总是妄想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拥有!说到底,不过两个字……不配!四皇子,你觉得呢?”
刘焱只觉胸中血气上涌,面上涨红一片,又羞又臊,恨不得钻到地洞里才甘心,不配!
即使魏紫朱没有点名道姓,刘焱却一下子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知道魏紫朱在借机敲打自己,一时间屈辱和难堪几乎将他淹没,良久,才声音颤抖着答道:“儿臣……受教!”
魏紫朱闻言,面上却更加轻蔑,冷哼一声道:“受教就好!好了,本宫乏了,都回吧!”
待刘焱和淑嫔拐过宫门不见了踪影,魏紫朱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眸光,眼里不屑之味更浓。
“淑嫔这个贱婢胆子倒还不小,生的贱种还敢算计我的皇儿,哼!不自量力!”
立秋觑了觑魏紫朱的面色,见她面上的烦躁驱散了不少,小心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娘娘,那无名人给咱们传来的消息,咱们就这么信了?”
“信不信有什么干系?皇儿被人算计,平白担了玷污臣女的恶名,还抬了吕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良娣,皇儿不好,谁得利谁就是黑手,刘照有沈嫣护着,区区一个刘焱我还动他不得?”
今上只得三子,先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刘沛为储君,三皇子刘照、四皇子刘焱均有继位的可能,刘沛失势,得益之人中刘照首当其冲,其次便是刘焱。
魏紫朱自认有几分识人之术,那刘照面相宽厚敦和,在她看来着实平庸了些,但这些年来凭着定国公沈威,倒也挣了份和东宫旗鼓相当的势力。
依刘照之为人,素来不会这般算计,反倒是刘焱身上疑点重重,看上去姿态温文尔雅,在她眼里却有些装模作样!
况且在国子监这样的学子聚集之处,刘焱公开表示自己喜读庄子,还赢得了不少学子的推崇,认为刘焱淡泊名利,为君子之范。
经过多年经营,天下门生,说的是天子门生,其实多半出自父亲魏敬之下,国子监内更是将魏敬尊崇甚高,是以学子仰慕者众多。
即使如此,魏敬都没有叫太子专门跑去国子监赚过好名声,谁知到头来却被个刘焱抢了风头,这让魏紫朱心中如何不恨?
什么淡泊名利,顺其自然,在魏紫朱看来,通通都是谎话!这般处心积虑,若说没有狼子野心,说出来怕是狗都不信!
果然,仅用淑嫔小小一炸,就将刘焱激起了脾气,若果真是温文尔雅之人,又怎会脚踹宫人,还意指玉坤宫不会教养宫女,可见早有不臣之心。
况且前几日深夜收到的无名人传信中,详细地将东宫花宴至今刘焱的背后算计写的一清二楚,连个中细节都交代的丝毫不差,事后她查验过,确有吻合之处,是以才拿了淑嫔试探刘焱。
也罢!
毒疮已现,为了皇儿的安危和储君位子的稳健,她何不化身为刀,早早将这祸害剜除。
“立秋,去看看早朝可下?将父亲大人请来玉坤宫,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鸣峥院内,沈越峥已经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淑嫔罚跪晕倒,四皇子刘焱口出不逊,皇后娘娘魏紫朱愤而辱之。
若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只是沈越峥心中想的更多的,却是……她怎么会知道那些?还知道的那么详细?
初见时,不过十岁稚龄,拦在马车跟前,即使只身一人,却如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冷静而执着。
再见时,他揽着她在雨夜里奔逃,身后是穷凶极恶的追兵,她不慌不乱,反而镇定地杀毙一人,在万佛塔上,他苦查多日的真相就在她口中轻松说出:“是四皇子刘焱的人!”
也许,从那时起,她在他眼里,已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身负秘密的人物,那秘密就像罂粟一般,惹得他着迷不已。
所以,一步一伐的靠近,一点一滴的相信,收到灵雨的传信,虽然有所疑惑,到底还是吩咐龙月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于是,不经意间将一些闲言碎语传到吕家庶姑奶奶的耳中,看她不要脸面地带着女儿闯进东宫,为了区区良娣的身份,揽下“齐蕊姝被太子玷污”的脏名。
于是,当看到她想要往魏紫朱的玉坤宫送信时,虽不知她的人手从何而来,到底还是让灵雨主动揽下差事,吩咐龙月将信传给了魏紫朱。
于是,罂粟花的味道越趋浓厚,她身上的秘密越多,他就越忍不住想要靠近探究,甚至每日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从灵雨那里得到她更多的消息。
沈越峥疑惑地拧着好看的眉毛,他这是……怎么了?
想起初见时那双莹莹带泪的双眸,心中仿佛被小锤敲中一般,浮上丝丝难以体味的迷茫和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