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人尽皆知

荣庆院里，因着前一夜在倚云阁上赏月过节，齐金堂和戴氏年纪大熬不住，早早回了院子，许是累了，夜里倒是一觉好眠。

次日将将用了早膳，就听院中嘈嘈杂杂，紧接着身上带着寒气的岳嬷嬷掀了帘子进了屋子，齐金堂接过戴氏递来的锦帕往嘴边一抹，端了茶盏坐到了太师椅上。

戴氏见齐金堂面上不悦，怕他呵斥岳嬷嬷不懂规矩，忙将人唤到墙角，岳嬷嬷凑到戴氏跟前，将将说了几句，就听戴氏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什么？”

齐金堂将茶盏哐啷一声放到桌上，面色沉沉地看着戴氏道：“仆妇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大清早的，吵吵嚷嚷什么？”

戴氏心上本就忐忑，被齐金堂一训，期期艾艾说不上话来，只是看着面上渐渐浮现出几分慌张，双眼不由自主地往帘子方向瞟。

齐金堂见状心上越发不悦，问询了几句，都被戴氏心不在焉地敷衍了过去，正说着，帘子一动，急急忙忙进来一人，却是银兰。

见齐金堂也在，银兰眼中明显闪过错愕，往常这个时辰，齐金堂早就去了前院，偏偏今日例外，而那些事情，当着齐金堂的面儿，她可不敢说。

见银兰哆哆嗦嗦地要退出去，齐金堂瞪了一眼戴氏，开口将银兰唤下，问了几次都不见开口，憋在心里的火还未等发作，就听院内传来玳瑁清晰的通报声：“五小姐来了……”

戴氏眉头一紧，心里砰砰直跳，见齐蕊卿端端正正地行了礼，面上带了几分心虚的和蔼，冲齐蕊卿招手道：“乖孩子，今日怎么想起道祖母这里来了？”

不提那一双透着嫌恶的眼睛，光看面上的笑容和一脸的菊花褶子，倒真像那些和蔼可亲，对小辈满心善意的老祖母。

哼！

齐蕊卿装作看不见戴氏的亲热，面上强笑着道：“祖母，孙女心中苦哇！父亲母亲感念祖父祖母教养之恩，将卿儿留在京城侍奉，只是没料到大伯母竟然欺卿儿父母双亲不在，就……呜呜……”

戴氏心中一凉，还以为是前些日子她和庞氏伙同要吞并顾元莲嫁妆的事情，让齐蕊卿明了，抖到齐金堂跟前来了，笑容顿时有些颤抖。

齐蕊卿不理戴氏，兀自抽抽噎噎地哭声道：“卿儿真的不知道春柳和夏荷两个怎么就去了大伯父和大哥身边，她们不是祖母给卿儿的粗使丫鬟吗？呜呜……”

听到春柳和夏荷的名字，戴氏悬在高空的心稍稍坠了几分，可是一眼瞥见齐金堂黑沉沉的面色，坠下的心又高高悬起。

这个时候，若是被齐金堂知道，她为了和出身高门的三儿媳妇争口气，花了一千两银子从万花楼买了两个淸倌儿回来，亲自送到三儿子房里争宠，那她的下场……

戴氏心上一慌，急急打断了齐蕊卿的话，看着齐金堂柔声细语地劝道：“老太爷，昨夜出了点事情，您不如先去前院，这里乱糟糟的……”

齐金堂本就因着银兰不肯禀报事实而生了一肚子的火，听到齐蕊卿前来才不得不压了火气，毕竟齐敏洲夫妇远走锦城，留下个十来岁的女儿跟在二老跟前尽孝，齐金堂虽然面上不说，但对齐蕊卿的懂事听话，心中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谁料这个心怀孝道让他满意的孙女，将将进了门就落了泪，言语之间受了委屈，似乎与大儿媳庞氏有些瓜葛，齐金堂恼怒之下，只以为庞氏暗中做了什么亏待齐蕊卿的事，此时哪里肯走。

当下柔和了面上的表情，温声看着齐蕊卿道：“五丫头不必着急，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你父亲母亲不在，也有祖父给你做主！”

齐蕊卿闻言一默，抽抽噎噎地止住了眼泪，上辈子齐金堂为了长兴侯府的将来呕心沥血，可没心思柔声细语的跟小辈讲话，想是她刚才口中提到了庞氏，才引起了齐金堂的重视。

不过今日的目的全在戴氏，齐蕊卿谢罢齐金堂，就见灵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老太爷、老太太，我们小姐受了委屈哇！”

将今日庞氏所言一丝不落地倒了出来，又将那杜鹃口中的腌臢事儿也说了出来，见齐金堂面如锅底，灵雨才见好就收地抱着齐蕊卿哭道：“老爷夫人不在，可怜我们小姐孤零零一人留在京城，大夫人口中的事儿，跟我们小姐有什关系，可怜被大夫人清晨堵在院里叫骂，呜呜……可怜的小姐……怎就不陪着老爷夫人去哇？”

齐蕊卿将脸伏在灵雨怀中，看上去香肩颤抖，可怜得紧，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耳边听着齐金堂吩咐丫鬟去前院叫人的消息，直到齐敏仁和齐毓晖两人带着春柳和夏荷跪在屋内，庞氏进了屋子的时候，齐蕊卿才在金枝等人的劝说下渐渐止住了哭声。

齐敏仁原以为不过是纳个丫鬟的小事，谁知会被庞氏闹到人尽皆知，一时对庞氏平添几分恼恨，跪地冲着齐金堂直请罪。

齐金堂见屋内乱七八糟挤了不少人，当即把齐敏仁和齐毓晖叫到了荣庆堂的书房，将哭哭闹闹的地儿留给了戴氏。

“没用的贱婢！也敢肖想我们府上的老爷！无耻贱婢！真是好大的胆子！”

春柳和夏荷吓得浑身一抖，但一想到之前小秋和小冬说这样的大户人家最忌讳曝光这种腌臢事儿，心上又莫名添了三分勇气。

春柳道：“老太太，奴家们也不是什么心比天高的人！奈何昨日看到两位老爷，还以为是天上的仙人，不清不楚之下，就被人占了清白，老太太，呜呜……奴家们只是想要个能容身的地儿！”

清白？

戴氏唇边牵起一丝讽刺的弧度，烟花巷子里的东西，还有脸面言清白？也不怕说出去笑掉了大牙！

春柳和夏荷对视一眼，却是春柳直愣愣往地上磕了三个头，从袖中掏出两样东西展开道：“奴家们清清白白的身子，都印在这两块布上面了……”

“哎呀！”

岳嬷嬷奔上前去，将春柳手中的布劈手夺下，顺带着狠狠甩了两巴掌过去，啐了一口道：“没脸没皮的脏货！这种东西也是能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