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看了又看,大概也觉得不太占理,便转向王熙凤,凤姑娘只把贾巧姐接了,笑道:“急什么?又没说你的不是……却也巧了,咱们在府里待着烦闷,想往出走走瞧瞧,家里却抽不出人手,哪知就让你赶上了。”
甄玠在她三人脸上各自望望,心说不愧你们是一家人。
会玩儿。
贾巧姐等在那处,怕不是你二人安排好的。
“凤姐姐想往何处去?”
虽说事情紧急,却也没那么急,刘屠想必是白天要做买卖,此时去了也怕扑空,至于火铳之事,若有难处白聿贤早就遣人来寻了。
为她三人,偷个浮生半日闲倒也无妨。
甄玠心觉这一番想法,很是分得明白轻重。
“本想捱到上元节再回去,谁知府里催得紧,只说老太太没了我这媳妇,连看戏也不痛快,父亲也让我赶快回去。”
王熙凤笑得有些遗憾,“老祖皇爷仿舜南巡的热闹景儿咱没赶上,那是小了几岁年纪,皇帝老爷上回来扬州咱也没赶巧,好可惜这次又是错过去了,只往扬州湖去瞧一瞧罢。”
这却是推脱不得。
甄玠知晓王熙凤生性喜爱这些热闹,虽是没法儿留她在扬州,这小小的愿望,也该满足她一次。
由是点头,抬眼一望平儿已经扯了贾巧姐,站在摊子旁挨个挑糖葫芦,小丫头围着垛子转了一圈儿,终于见着个可心的。
平儿信手一指,摊主笑着去摘,却给另一只手抢了先。
“姑娘,不如我请妹妹吃一回吧。”
那人笑着上下打量着平儿,像是从来没见过这样水灵的姑娘。
“不必了。”
平儿冷声回道,自是厌恶他泼皮样的眼神,却没恼怒,只不想惹这一桩闲事,掏了荷包去摸铜板。
那泼皮伸手来拦荷包,一捉之下却没碰到姑娘的纤纤玉手,脸上略有遗憾,又故作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个银粒子抛给摊主,朗声笑道:“甭找了,再给姑娘包几支带着!”
摊主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却也不敢管他,就摊手托着银子僵在那处,向平儿使眼色要她赶紧走。
“明儿再给你。”
平儿会意,忙拽着贾巧姐往回走。
却见那泼皮抢了摊主手里的碎银回来,低哼骂道:“管你爷爷的闲事,你等着我!”
又急忙迈步拦在平儿身前,堆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姑娘切莫怪我唐突,你这样的相貌,给人家当丫鬟真是可惜了,不如与我做一双恩爱鸳鸯,岂不快活?”
再度伸手过来握向姑娘的腕子,“老爷我必会疼你……”
平儿一躲,却没扯住贾巧姐,小姑娘立时给泼皮挡在原地,好似吓得傻了,攥着糖葫芦呆站那处,动也不动一下。
甄玠沉着脸想要过去,却被身旁王熙凤扯住袖子,小声嘱咐道:“别闹大了,丢了咱们的脸面。”
这却不好答应。
你说你们主仆二人生得这般貌美,那泼皮的色心是简单几句话劝得住的?
要么亮明身份把他吓住,这你是不肯的,要么狠教训他一番,这你还是不肯闹大。
怎么说?
甄玠为难道:“凤姐姐这话……是要我过去与他讲道理不成?要不然你自己过去试试?”
王熙凤心知她要是过去,那泼皮更是得意,却不纠缠此事,扬脸笑道:“你当我寻你为什么来的?”
行吧。
当保镖就要有保镖的觉悟。
甄玠转身前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平儿指着脸骂那泼皮:“腌臜东西!你知道我家老爷是哪个?也不找地儿照照,自己长没长那个做老爷的相貌!”
泼皮被她如此数落,眼中虽是闪着狠厉的光,却没收笑,似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些自信,蹲身向贾巧姐问道:“小妹妹,你说哥哥配不配得上姐姐?”
贾巧姐瘪嘴往后退了几步,又越过他肩头来望平儿。
泼皮被她晾在一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这会儿也没了耐心,抓了贾巧姐的衣袖扭头向平儿狠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以礼相待,你姐妹却几度落我的面子,各位说说,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见四周围观者无人敢于出言驳斥,似占了礼一般冷笑问道:“我请你妹妹吃一回,姑娘就不请我吃点儿什么?”
甄玠压着怒火,翩然近前点脚尖踢开泼皮的腕子,矮身抱了贾巧姐在怀,忍了又忍,王熙凤却是望着他轻轻摇头。
“这就是你家老爷?”
泼皮前后瞧了瞧,入眼都是极上等的长相,尤其是等在远处玉容微寒的妇人,袅袅婷婷的身姿,雍容华丽的色相,只望了一眼就让人心里猫抓似的痒痒,难以割舍。
心知是惹上了麻烦。
却碍着街上的面子不肯退缩,又仔细望了几眼两位女子,直身向甄玠笑道:“好生俊俏的一家四口,兄台好艳福!在下青衣帮涂家家人,还望给个面子,女儿给你留着,这两位夫人……请兄台割爱,开个价,盐帮里讨生活的汉子,短不了你一分银子!”
甄玠置若罔闻,复又望向王熙凤一张含怒不发的俏脸。
想了想自己的身家。
挑眉询问:凤姐姐开个价码?
王熙凤知他心有不忿,正是借此调戏发泄,可方才强拉他相护出府确有不妥,一时也不好发作,却是趁着平儿来望的关节悄然与她使了个颜色。
如是这般情形,价码说得再高也是自轻自贱。
只把自己当了扬州瘦马。
平儿此时被那泼皮的脏话气得不轻,又得了王熙凤的眼神,一时也顾不上许多,只想臊一臊泼皮的脸面,由是冷笑:“白银十万!”
五个亿。
十万……
甄玠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说实话,也不是不行,以王熙凤的本事,生在好时候少说也能混成个上市公司总裁,一等一的白领女强人。
值这个价。
却要从之后盐课中捞出的好处来换,后来林如海收了二百万两送归贾府,我这一番救驾之功若成,怀安帝给个十万两银子不过分。
又望了望一双主仆:你们说话算不算数?
王熙凤见识远卓,自然不屑于些银钱,平儿却是针尖对麦芒,鄙夷地看着眼前泼皮,自信他拿不出这许多银子来。
“你当你是金子堆出来的身子?”
泼皮嗤声笑道,“十万?能买下半个小秦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