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箱子泛着湿木气息,赫然是木匠完工未久。
众多军使齐齐上前,与他们相比,刘然看似稚嫩的脸庞,显得如此独特,以至于除却王当等人,其余军使对他皆流露不满之色。
对众人的目光,刘然坦然自若,短短数月便跨越数年之功,与老卒精锐并肩,任谁都难以接受。
随着辛兴宗下令,众人因心中忐忑,一时间难以踏出,康随见众人犹豫,冷哼一声欲成抓阄第一人,哪想被人捷足先登,仔细一瞧,竟是仇人刘然,顿时火冒三丈。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然依旧面无表情的走上前,见抓阄木箱便一伸手,感受箱子内的凌乱木牌,随意抓了一枚,就走到一旁。
”乾,九。”刘然低头看了一眼,便站在一旁喊道。
康随见此,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对着木箱就是一顿乱抓,抓住一枚,定眼一瞧,并非坤九,对刘然冷哼道:“算你这黑厮,走运。”
刘然看了看康随,见他同样身着纸甲,神色颇为自傲,显然那几十名老卒,给予他极大的自信,刘然微笑道:“五十贯。”
无任何讥讽,怒骂,却比任何讽刺还要让康随怒不可遏,那五十贯的记忆瞬间浮上心头,令他双眼刹那间变得赤红,那滔天怒火简直要把他的理智狠狠摧毁。
“刘然!”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康随哪经得起这番挑衅,咬牙切齿的就朝刘然猛然冲了过去。
恰在此时,一道怒吼遏制了康随。
“康随,你他娘的想反了天!”
许涛因愤怒而脖颈青筋毕露,而郑科则一脸笑意的看着,场中突变。
见康随及时醒悟,刘然撇了撇嘴,康随那几十名老卒,毫无疑问他也发怵,若是康随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智,辛兴宗岂能容他,这就能去一大敌,而今被许涛遏制,刘然也知晓此事不成。
醒悟的康随怒目裂眦的看着刘然,他立即明白这是刘然的阴招,就与那日比射一般,就是要他发昏,不由暗中庆幸被许涛制止,因此对刘然仇恨更深。
“刘然!你这腌臜货,我不会放过你的,”康随那仇恨的嘶哑声,就连同为镇戎军的林迪,也感到不寒而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同为军使的人惦记,林迪只要想想就觉得寝食难安。
而刘然依旧脸色平静,双眼死死盯着康随,这仇恨他早知难消,自入伍以来,践踏他者不在少数,花铁步步紧逼,他可让自己当做未曾发生,然康随与他以同袍充当人侯较量,他怎可遗忘。
今时他为军使,既不可消,再添新仇又待如何。
辛兴宗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间的仇恨,这令他颇感兴趣,随即大手一挥,添了一把火,击鼓力士,大力敲起。
咚咚咚!
厚重鼓声与牛角,响彻校场。
令众人犹如身处战场一般,热血沸腾。
刘然与康随四目相对,剑拔弩张之意,无丝毫掩饰。
辛兴宗听着鼓声笑着道:“尔等继续抓阄。”
王当担忧看了刘然一眼,快步上前抓阄,“乾七。”
镇戎军林迪,也小跑上前抓阄,低头看了一眼木牌,有些愕然道:“坤.....九!”
场下镇戎军,霎时间山呼,昔日刘然射术赢了,那是在打所有镇戎军话弓箭手的脸,此刻他们双目灼灼盯着刘然,山呼海啸般大声呐喊:“战!战!”
与此同时,庆州军第八队,张平亮等人也不甘示弱,为刘然呐喊助威道:“战!战!”
两方争鸣,让整个校场在鼓声号角中,热烈似火,气血沸腾!
“康随,就让老子代你教训一番那不知死活的撮鸟!”见庆州弓箭手齐声呐喊,林迪脸色一沉,军伍最重资历,他岂能让一新卒,如此猖狂。
其余镇戎军的军使,也同样视刘然如眼中钉,新卒如此猖狂,让他们这等老卒颜面何存,加以脸面之争,此事无任何退缩之说。
刘然撇了一眼,虽未说话,却足以令镇戎军十名军使,怒发冲冠,纵使同指挥的庆州弓箭手军使,也觉刘然太过放肆,纷纷皱起眉头,也想教训一番这年轻的军使,让他知晓何为规矩。
郑科抚掌大笑,“许涛,你说这多有意思。”
许涛冷笑道:“有意思!郑科你敢每局都赌么?!”
“有何不敢,”郑科大笑道:“老子的兵,老子要是不敢压,还怎么带,每局皆压一百贯,你敢接么?”
“好,就压一百贯,”许涛气极发笑道:“郑科,瞪大你的眼睛,看着刘然怎么输的。”
农田官李云,惋惜的摇了摇头,他已有四十多岁,自元符年他便是弓箭手农田官,资历颇深,故种家求援,他才敢与郑科等指挥使相争。
多年经历,年少成名的弓箭手,他见的太多了,悍勇之人见过不在少数,然而这些悍勇者最终都死于战场,概因凭意气用事,不过一匹夫耳。
刘然此人,年纪轻轻便成名,不仅无性高气傲,反喜怒不形于色,令他颇有好感,想不到今日始终无法避免意气用事,始终是一匹夫罢了。
随着时间,众人都抓好木牌,找到相争的对手。
乾一坤一,皆为庆州弓箭手所抓,二者在辛兴宗的号令下,各自带领五十人摆开军阵,在这校场就战了起来,本想自家指挥走个过场,但在激昂战鼓下,战的愈发卖力。
以至有数人受重伤,这才由吕和夺旗取胜。
吕和夺旗取胜之后,情不自禁的大声高呼,此景让他也难以自制。
自吕和之后,镇戎军也是如此。
一直至镇戎军与庆州军相遇,在这热烈气氛,彼此不欲在众人面前丢脸,交战殊为惨烈,就连两位军使,各自负伤。
庆州军队伍极为凶悍,始终镇戎军技高一筹,最终被镇戎军所胜,这令镇戎军上下,士气高涨不已,庆州军气闷。
失败的庆州军使,望着战胜者得意姿态,恨的牙都要碎了。
康随趾高气扬的瞪着刘然,而刘然无任何反应,现场观摩两军交战,这等机会不容错过,他哪顾得上康随,心中不断思索两队交战军阵变换之道,似有所明悟。
郑科也脸色一沉,许涛则露出笑容。
此后,两军队伍交战,除却王当那一队,大多为镇戎军所胜,郑科的脸庞黑的更深,怒气更大,尤其是康随所带这精锐,更是具有摧枯拉朽之势,令所有人皆有所畏。
郑科狠狠剜了一眼失败的队伍,其眼神之凶狠,令诸位军使情不自禁瑟瑟发抖。
许涛笑道:“郑科,你这厮莫要输了不认账。”
郑科怒道:“你把老子当甚,会欠你这撮鸟的债!”
许涛笑了笑道:“那就好,不过你这厮,倒是好运,我观你这队中有数名新卒,倒是不错,假以时日必是精锐。”
听到此话,郑科这才脸色稍愈,那几名新卒正此前提拔的宋炎、张介等人,这些新卒之表现,他极为满意。
许涛见郑科发黑的脸,笑着询问道:“下一把便是刘然了,要不赌把大的,让你一次回本?”
郑科铁着脸冷笑道:“好,就赌一年俸禄,你可敢?”
“好,那就一言为定。”
郑科冷哼一声,朝刘然道:“刘然到你了。”
当轮到刘然完毕,本高涨喧闹的气氛,刹那间再度高涨,镇戎军尤为兴奋,雪耻之日,就在此时!
林迪含怒发笑:“总算到你了,你这黑厮。”
刘然踏着步伐,缓缓的走到自家队伍前,拿着梁护递来的长枪,对着林迪,猛的一指:“来战!”
“来战!”
“来战!”
庆州军弓箭手第八队,气势磅礴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