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寒意犹如蒲苇韧丝,紧紧地绕着身体,冻的人头皮发麻。
宋清和轻呼一口气,转身蹑手蹑脚便要往屋内进。
“咔嚓”
宋清和面容一僵,长见识了,原来枯黄的树叶踩下去这么脆,索性调整面部肌肉,向后转头,大大方方将自己亮出来,向二人走去。
“爹,我醒了。”宋清和走过去,衣袂飘动,笑容阳光无赖“要夸我就直接些么,还是燕云叔向着我。”
宋老爷面色一顿,默然无语:这孩子不要脸跟谁学的。
“爹,我刚刚想了些关于酒楼的事,你还没给我人呢。”宋清和笑嘻嘻的,掰着手指“像庖厨,账房,小二……”
宋老爷面含赞许点头:“放心吧,这些爹都替你准备好了。”
宋清和一听,眼睛一亮,语气轻快道:“这好呀,这好呀,专业的事就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做才对。”心中也生出一些对酒楼的期盼。
他当即眉飞色舞地问道:“爹,那你给我的两个酒楼分别在哪,叫什么呢,我打算现在去。”
宋老爷听到这话,面上笑意一顿,自家的儿子不认识自家的酒楼,足以见得平日飘风戏月到什么程度,却只好压抑心中的怒火,安慰自己如今儿子浪子回头,就比什么都强了。
宋老爷轻轻叹了口气,缓声道:“两个都叫吉祥酒楼,咱清河县的酒楼在你每回逛的珠宝铺子对面,阳谷的则在京杭大运河边上,都是你能找到的。”
宋清和一听,下意识来了句:“乖乖,居然不叫悦来客栈。”而后又有些哑然,原来自己酒楼离自己这么近。
见宋老爷和燕云疑惑地看着他,宋清和讪笑两声,眼神左右躲闪,声调抬高:“我意思是,嗯。挺好,还是连锁酒楼。”
“诶,不对,燕云叔怎么不和我一道了?”宋清和赶紧岔开话题。
“你不说现在要去酒楼吗,那燕云等会就要去给你选人,你们虽然分两路走,但你到了之后应该不过半刻他就能到了”宋老爷解释道。
“那可不行,我今天可是要上任酒楼的,得有熟人跟着显示气势,嗯,宝马香车要有的,三五十个山东大汉也要有的。”宋清和描绘着心中的蓝图,越说越兴奋。
宋老爷轻咳两声。
宋清和这才缓过神来,弱弱问道:“不可以么。”
宋大少爷虽然没有要到港片大佬出场的待遇,但在据理力争下,获得了一个随从,宝马香车,以及五个骑马的大汉在后面跟着。
秋日半遮半掩在云端,青石板铺的长街上车轮滚动,马蹄清脆哒哒。
大道宽阔,车内绫罗堆叠,顺滑柔软。宋清和挑起帷幕,身后青骢马马头高昂,四蹄飞快呼啸而过,勾的人心痒难耐。
两侧的摊贩和卖货郎在用力的吆喝着,在远处建筑栉比鳞次,飞檐斗拱,好一个清河繁华商业街。
再向店铺内看去,衣着华美的商人手势夸张,一副腰缠万贯的架势。
“吁”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宋清和从暗格中抽出铜镜,进行表情管理,暗暗点头“我这天生就是一副大佬的气势”,整理仪容后,跳下马车。
一旁随从站在下面等待,见宋清和下来了,连忙凑上前去,笑道:“少爷,那小的现在叫他们出来来见您。”
宋清和昂着下巴,长睫颤动掀起,露出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仁,向下睨了那人一眼,衣袖一抖,跨步向里迈进。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少爷我来的时候说。
柜台处掌事百无聊赖,把着算盘,手指轻轻拨弄算珠,见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慢慢掀起眼皮后瞳孔微震,算盘哐当砸在桌上。
而后掌事的连忙从里面小跑出来,赔着笑脸道:“少爷,我就说怎么今早喜鹊在叫,原是知道少爷你来了。”
宋清和一张脸似笑非笑,扫了眼掌事的,接着他迈步径直到大厅靠窗处。
坐下后翘起腿,双臂搭在椅子上,轻轻笑道:“往后,你便该叫我东家了。”
一旁随从此刻连忙上步,接嘴道:“老爷已经将酒楼红契给了少爷,官府盖了章。老张,你该改口了。”
宋清和笑容未变,一双眼看着掌事的,状似不解:“怎么,还不快去把人都叫出来,话说就是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
他用食指叩着椅子,“你们跟着张管事,若是有的不愿来,你们就将他们请过来。”宋清和舌尖碾过这个“请”,重重说着。
而后一双桃花眼扫过他带过来的五个壮汉,“毕竟,我可不是白带你们来的。”
不过须臾,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大堂那侧,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争吵声。
宋清和从小到大,生在国旗下,长在社会主义中,守法安分的一个公民。
穿越之后虽说把自己包装成纨绔,可还是第一回接触这种事,可他又不得露怯犯怂,反正今天这威他是必须要立住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他要是想要替原主报仇,还了这因果,就必须做生意,发展酒楼,这是目前最快的捷径。
另外,他也必须替原主报仇,从原主的记忆中就可以知道这是一场有目的的针对宋府的预谋,他若不报仇,明天睡破庙里被弄死的就是他了。
一众壮汉将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偏胖男人推推搡搡到宋清和面前,那男人满脸不屑,吊着眼睛看向宋清和。
一旁掌柜看到这一幕,抬起袖子抹了抹脑袋上的汗。
宋清和面上笑容未变,却也没将视线分给面前男人,只是朗声问掌事的:“张管事,如今人可到齐了。”
张管事点头哈腰:“东家,自然是到齐了。”而后挤出一个笑容,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宋清和颔首,不再言语。
张管事短暂的愣了下,而后转过身,对在场的众位笑笑,中气十足宣布:“大家伙,今天叫大家来呢主要是宣布一件事,宋少爷如今是咱们的东家了。”
在场众位被突然叫过来,交谈中也能触及些事情的概况,如今听了张掌事的话,却也还是变了脸色。
宋清和看向众人,面上沈然:“如今我既然成了这酒楼的东家,那首先就要知道酒楼的饭菜如何。”
张管事抬头,额头堆起几道纹路,连忙笑着答:“这是自然,东家你就放心吧,老李在咱们酒店做庖厨也有五年了,手艺也算一绝。”
而后张管事用手推了把,那个被“请”过来的中年男人,再带上几个帮工,往后厨走。
宋清和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早饭,可以说,此番到酒楼除了考察酒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吃饭,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十余道菜品依次端上,宋清和听着张管事的滔滔不绝,无聊的点头,这些东西看着卖相普通,名字倒是高端,莫非这菜品是内里大有乾坤呢。
他拾起筷子,夹了口里他最近,面色一顿。换一道荤菜,柴;再换一道青菜,真淡呐……
原来这菜是真的表里如一。
宋清和尝了三口之后,撂下筷子,声音不辨喜怒:“莫非这就是一绝的手艺。”
旁边垂手而立的中年男人,就是那个被“请”过来的李庖厨,他本就因自己被宋清和的无视而一腔怒火。
此刻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个浪荡子知道些什么东西,我做菜五年还能不知道怎么做吗。”
宋清和面色如常,甚至食指还有节奏的叩击桌子,底下人也听见了,悄悄左右私语起来。
“我去,李庖厨是疯了么,这么刚。”
“要我说,李庖厨说的话也是在理得,咱们也尝过李庖厨的菜,做的还行,东家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我看,他就是仗着自己资历老,把自己当成一根两米高的葱了。”
众人见宋清和没有说话,依旧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声音也就渐渐歇了下来。
“哦,是么,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因为我从来不留无用的东西。”宋清和轻笑“一个五年的厨子做成这样不是无用是什么。”
李庖厨一听这话,便想回,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面色涨得通红,只得用一双眼睛怒瞪着,鼻子喘着粗气。
宋清和看着他的模样:“菜品难吃,服务一般,你们需要知道一件事,我做酒楼不是做慈善,我是需要挣钱的。一个庖厨没有高超的厨艺,那我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看似是说给李庖厨听的,实则覆盖面积涵盖整个酒楼。
李庖厨一听这话,又看了眼在场众人,面色难看有,双目瞪圆有,就觉得自己来了机会,瞬间道:“我们以前也是这般做的,不是也有人来吃么。”
张管事一听这话,连忙出来打圆场:“老李呀,你不听东家的话还是太愚蠢了,亏你还算酒楼里的老人。你根本就没有看出来,东家是在帮你,指出你的错误,糊涂啊。”
宋清和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在清河县已经有好几家面相高消费,且品质好的老牌酒楼。
如今以他手中所拥有的资源,若是将自己定位成这般,就一定会和那些酒楼进行碰撞,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就需要借鉴农村包围城市,从敌人的薄弱处突围。
他需要将酒楼的受众体定为普通民众,酒楼核心为质优价廉,再加上他是清河本县人,才能让酒楼立得住,他的第一步棋才能走好。
“我宋清和成为吉祥酒楼的东家,是事实。如果有不能接受的兄弟,现在站到右侧,我便会结了雇佣的工钱顺便加上一两银子;如果愿意呢,便跟我宋清和干,我双手欢迎。不过大家放心,我是一定不会少了大家的钱。”宋清和站起身,讲话挑明后摊开手。
以李庖厨为引,他要初步排除异己
李庖厨听了这,当即便向右侧走,鼻孔朝天,腿脚带风。
众人面色犹豫,一会看向李庖厨,一会看向宋清和,挣扎不已。
只有一少部分站出来走到右侧,而其余大部分人则选择跟在宋清和身后。
李庖厨不由得焦虑起来,再望向宋清和,他笑容浅淡回看过来,仿佛一切胜券在握,李庖厨不由得面色难堪。
“少爷,老爷让我给你带的人,我带过来了。”依旧是那道粗粝的嗓音在门口想起,酒楼内众人不由自主向门外看去。
是燕云!
宋老爷身边的红人。
一些原先站到右侧的人表情瞬间难看起来,他们站到右侧,就是为了能现在及时拿到工钱。
宋清和是个富家浪荡子,他把酒楼经营垮了,但他还有他爹养他,他们若是因为因为酒楼黄了,可没人能养得了他们。
可如今宋老爷身旁的红人来了,这就说明宋老爷是在乎这个酒楼的,那他们如今就表明自己失去了一份雇佣工作,可过了这件事之后再找,愿意雇用他们的人也会变少。
都是因为李庖厨挑事!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站到右侧,那些站在右侧的人把怨气都堆到了李庖厨的身上。
李庖厨又怎会不知,脸色变得煞白,却也只得梗着脖子。
燕云先纳步到宋清和前,而后拱手施礼:“少爷,第一个是老爷从阳谷县为你找的一个名厨,除了对本地鲁菜钻研很深,还对糕点颇有研究。而剩下几位也各有专攻。”
李庖厨听了这话,更是感觉自己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偏偏还有一厮在慢悠悠问道:“那想必厨艺是极好的吧。”
燕云回道:“这位师傅就算在山东,也是极有名的。”
张管事将银钱拿出,交给右侧那些要离开的人后。
捋着胡子笑道:“诸位请吧。”
……
在场闲人被清散离开,宋清和坐在椅子上,双目坚定带有熠熠光彩,竟和宋老爷在商场上的运筹帷幄有几分肖似。
“既然在场的大家选择我宋清和,那我宋清和也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那么下面,我便说两条要求。”
“首先,我要设立一套奖惩.制度,丑话说在前头,干的好的,自然会有奖励,若连续干得不好,那么自然会有别的人想干。”
“其次,选用的任何一道食材的原料吧必须是好的。”
“这两天大家先休息一下,可以熟悉一下条例,不过大家放心,工钱还是会照给的。”宋清和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奖励给的钱是怎么个给法?”底下有一人提出疑问。
宋清和望过去,笑道:“你们原有的工钱我目前不会动,但奖励的钱是在工钱之外,在月底一块结算给你们的。”
清散了这群人,酒楼瞬间安静了不少。
……
宋清和翘着二郎腿,将自己瘫成液体,嘴中轻骂“讨厌”,而后无可奈何的站起身,又骂道:“今天早上尽是麻烦事。”
一旁燕云站在宋清和身后,眼神慈祥,或许少爷在骂今早起早了,在骂老爷设计让他决断米粮一事,在或许是刚刚李庖厨一事,或者都有。
他是跟在老爷身旁的人,虽说是雇佣,却对宋府忠心耿耿,在他的心中,早就将宋清和当成自己的儿子了,如今见少爷一扫颓唐势,就算嬉笑怒骂,都是心中畅然。
……
“燕云叔,前面那个买烧饼的地方还挺红火,走走,咱们瞧瞧看。”宋清和走在前面,双眼左右观瞧,如大宋有半个月,可他还是看不够这飞檐斗拱。
在前面排队的人一个接一个买完,宋清和也得以看清面前摊贩的白幡——大郎烧饼。
宋清和连蒙带猜,猜出后四个字,第一个字笔画太多,看不出来。
宋代人总是这样,爱叫大郎二郎的,或者郎君官人的,还是少爷老爷这种词好,简单易懂,宋清和在心中吐槽。
临到他了,摊主是一个身材短小,长相皱巴的男人,他淳朴笑着,“客官,你要几个烧饼。”
“来四个吧,包成两份”宋清和回话。
那矮小男人麻利的用油纸包好,弯腰递了过去,宋清和接过后,一旁燕云就将铜钱递给那矮小男人。
一旁,有两个人向此处看了眼,话题也找到了武大郎身上。
“你别说,这三寸丁,谷树皮做的烧饼倒是蛮好吃的。”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叫武大郎,若是他兄弟听见了,指不定来寻你的事。”
“哼,我能怕他,笑话。”
二人离开,宋清和却瞬间瞪圆了眼睛,强压心中震惊,嘴中却还是惊呼出声:“你有个有个兄弟叫武松。”
武大的烧饼也买完了,宋清和是他最后一个客人,再说他本性淳朴,听了这话后便回到“确实如此。”
宋清和紧接着问:“那你的兄弟应该会玉环步,鸳鸯脚。”
一旁燕云听出有些不对头的地方,疑惑的看向宋清和,可宋清和哪顾得这些,一双眼紧盯着武大。
武大一愣,而后声音带这些抱怨:“我那兄弟就是因为会这些武艺拳脚,常吃些官司。害我整日提心吊胆,可若没有我这兄弟,我还不知怎么办才好。”
武大见自己说了这么多,有些局促的笑了下。
一旁宋清和还是不敢置信,似是自语:“那看来阳谷县可有个叫西门庆的,朝堂之上又可有个高太尉。”
燕云见宋清和恍恍惚惚,心里有些担忧,便想着说出答案让宋清和痛快些。
“有。”
宋清和面上忧愁,又转念一想,罢了,他都穿过来了,如今不过是再往里头套了个水浒的背景,对他似乎也没有太大影响,保住性命,努力替原主复仇是当今之重。
“武大,你快去衙门,武二郎又惹了官司。”一到呼声从远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