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李蹊这个人,不仅长得帅,名字也起得好。
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大文人。
不说别的,单从他的错号“李书楼”就能看出他读书之多。
也许是在故纸堆中浸淫太久的缘故,他身上的书生气有些重。
但正是这股子书生气,让担任寿王府文学师傅的李蹊和同样书生气十足的寿王走得很近。
当然,这个寿王还是李杰没有穿越之前的那个寿王。
其实,即使是现在的这个寿王李杰,也很乐意和他交往。
闲来看书生挥斥方遒,真的是一件让人精神愉快的事,虽然事实上不能改变什么。
但在大唐国势每况愈下之时,还颇需要他那股子以天下为己任的书生气。
大唐的官场已经烂到根了,有能耐的都做权臣或者搞割据去了,没能耐的,要不躲了,要不尸位素餐,混一天是一天。
打着灯笼,找遍长安城,怕是也找不到几个有能耐而又心怀天下苍生的大臣。
到了文德元年,瞎子都能看出来,大唐已经像一辆失控的马车,正闷头撞向无底的深渊。
谁都知道,要想让车辆驶向光明大道,靠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办到。
一些野心家在朝堂上声嘶力竭,听着像是为大唐九死无悔的样子,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呼号呐喊。
正因为如此,李杰才觉得,听听这纯真的书生气,总比听那些虚伪的谎言更舒心。
李杰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隔壁的客房门口。
李蹊正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有些驼背,但看起来很精神,一撮小胡子遮住下巴,一卷手抄书握在掌心,显得颇为儒雅。
“李师傅,让你久等了!”李杰说着,面向李蹊行了礼。
李蹊一看寿王来了,笑着迎上前去,赶紧还礼。
“王爷,臣有事禀报。”
“怎么?不教本王作诗了?”
“王爷,作诗乃雕虫小技,不值深究,审时度势,乘风而起,才是大丈夫所为啊。”
“李师傅,请讲!”
眼看这小老头神色肃然,李杰也认真起来。
“臣听说王爷你昨晚遇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那就是了。”
“怎么了?”
“此事一早就在京城传遍了,臣还担心王爷会有什么闪失,所以办完公事后就急冲冲赶过来看看。”
“京城里都传些什么?”
“臣正要禀报此事。很多人都说此事是吉王所为,不知是也不是?”
“你觉得呢?”
“殿下,传言固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一点也不信,吉王一向视皇位为其囊中之物,是绝对不允许他人染指的。”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本王觉得,这事恐怕和吉王没关系。”
“王爷,此话怎讲?”
“吉王这个人精于算计,凡是对他不利的事情,那是万万不会去做得。他和本王争夺皇位这事,京城里谁人不知,要是我有什么意外,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他自己,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情,你觉得他会干吗?”
“王爷,臣认为此事得这么看,刺杀之事确实过于招摇,但一旦成功了,就算有人怀疑是吉王做得,也没法撼动他的地位了。”
李杰一听这话,心下一惊,要是真像李蹊说得这样,那吉王可真够歹毒的。
吉王在大臣和田党中都有很多的支持者,要是自己挂了,还真就没什么人能与他争夺皇位了。
但又一想,吉王这个人虽然精于算计,却一贯谨小慎微,真得能干出刺杀兄弟这么疯狂的事情来吗?恐怕未必。
“李师傅,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田党所为?”
“当然有可能。”
“具体说说。”
“殿下请想,十六宅是什么地方?没有内应的话,就凭二三百个蟊贼,怎么可能闯得进来,而十六宅使田温裕可是田令孜的义子,要说他没嫌疑,臣不信。”
“嗯,本王觉得那个京畿制置使韩坤范也有问题。”
“殿下何出此言?”
“韩坤范带人把所有贼人全部杀死,没留下一个活口。”
“殿下是怀疑他杀人灭口?”
“你觉得呢?”
“臣不敢妄言,但要说三百多人没有一个活口,也确实让人生疑。”
“倒是有一个活口,还是个贼头,只是下落不明,大概是藏起来了。”
“贼头?”
“嗯,他叫雷豹,错号一只虎。”
“臣听说了。”
“你听说了?在哪听到的?”
“臣在中书省公干之时听说的。”
“大臣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杨复恭也知道了,还在政事堂发了很大的火,把宰相们骂得不轻。”
“杨复恭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是啊,他一个军容,居然敢对宰相指手画脚,目无圣上,简直是谋反!更何况,京城防卫本就是军队的责任,与宰相何干,真是欺人太甚!”
“他想怎么样?”
“他已经下令让京畿制置使、左右金吾卫和京兆府下属的官兵联合封锁京城,务必抓到雷豹。”
“莫非他要动手了?”
“殿下,臣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师傅,要是雷豹被杨复恭抓去,你觉得他下一步会怎么办?”
“这个……”
“不如本王来说吧。一旦雷豹落到杨复恭的手中,无论是本王还是吉王,生杀予夺之权就全在他的股掌之间了。”
“王爷,你是说他会在雷豹身上做文章?”
“难道不会吗?”
“臣以为,还不至如此吧,雷豹若是田令孜一党,未必肯按杨复恭的意思招认。”
“哈哈哈,李师傅,你到底是个文人,军巡狱是个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殿下,你是说,要是雷豹被抓,杨军容压根没打算把他送到大理寺审判?”
“大理寺是不可能去的,京兆府更不可能,只有军巡狱这个由他完全掌控的地方才是雷豹最可能的羁押之所,到了军巡狱,那就容不得雷豹招不招认了,杨复恭想得到什么口供,就能得到什么口供。”
“他那是枉法!”李蹊怒道。
“枉法?哈哈哈,我大唐现在还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