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楚提扶嫁入宫中,楚高义不能随侍宫中继续保护提扶,他感到有负提扶母亲楚夫人弥留之际的重托。
但王宫不是他想进便进得的,也只能继续留在楚府,一边为楚令尹出谋划策,一边时时关注提扶的现状。
连日来,楚高义毫没来由的心慌烦闷,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偏偏用尽方法起卦,卦象却是扑朔迷离,难以解读。
楚高义心里清楚,他之所以现下易理之数大打折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擅长的是师门绝学伏羲氏蓍草占,但是师门代代相传的至宝,那六十四根摘自太昊伏羲氏陵墓的蓍草,已经在十六年前的灭度庵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十六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具有灵性的蓍草,却毫无所获,只能用不入流的蓍草对付使用。这让他的占卜神术大打折扣。起卦便不再准确,何以解出准确之卦象来?这些年来他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晚膳过后,大约申牌时分,楚高义正在濯缨水阁的书房中盯着那六十四根蓍草发愁。
房门外有轻轻的叩门声,前几次楚高义正聚睛会神地看着蓍草皱着眉头发呆,根本没听见。直到门外叩门之人急躁起来,用力叩了数下,这才将楚高义从定神中惊醒过来。
他高声应了一声:“谁呀?进来!”
楚令尹的书童推门而入,躬身施了一礼,说是楚令尹大人有请,叫他到书房有要事相商。
楚高义看了看更漏,已经申牌末,戌时初了,这个时候楚令尹差人来请,必是有极为棘手之事,否则不会连夜来叫他去书房商议。
随着书童向楚令尹书房而去的途中,楚高义越发的心慌意乱,只觉得这心里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自己却找不到哪怕一点点导致自己心慌意乱的原因。
此时,楚高义与书童走在楚府正院一处莲池旁,楚高义不经意地向莲池的水中望了一眼,深秋时节并非是莲花盛开的时节,却赫然发现一枝白莲孤零零地独自怒放在深秋的夜色之中。
楚高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注目观察那支在黑夜中白得晃眼的莲花。
他知道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兆。正盯着那支白莲发愣的当口,天上一片密云的倒影在莲池中呈现缓慢轻移的情景,犹如害羞的少女禁不住外面美景的诱惑在缓缓挑起面纱。
紧跟着,莲池中映出一副奇景,三个通亮的光点在水中闪烁不定,跟着另一个亮亮的光点,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在三个光点中间穿过,组成一个完美的心字形状。恐怕这世上最好的书法大家也写不出这么如梦如幻的“心”字来。
楚高义以为自己在做梦,伸出手狠狠的朝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直到痛得自己倒吸冷气,才知道方才所见并非梦境,再真实不过了。
楚高义吓得差点跳起来:“荧惑穿心!是荧惑穿心!我的天哪!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时节出现荧惑穿心的奇观呢?要有大事发生,一定是要有大事发生了!这荧惑穿心比荧惑守心还要厉害三分。哎呀,蓍草,我的蓍草,若有我的那个宝贝在,我岂能如此不知所措?”
书童不知道楚高义在念叨什么,看他已经驻足在莲池边上发了半天的呆了,开始时不好意思催促他,只得站在他身后静静地陪着他傻站在莲池边儿上吹冷风。
可过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楚先生有离开的意思,又害怕自家老爷等得不耐烦,只得催促道:“先生?!先生?!只怕老爷这会等急了,先生还是先随我去书房吧,待见过老爷先生再来赏莲也不迟啊!”
楚高义不等书童说完话,拔腿就走,比兔子还要快上三分,连声道:“是呀!快走,快走,老朽也有极为重要之事要向令尹大人禀报。”
书童一路跟着楚高义小跑到了书房,累得气喘吁吁的,心说这老小子站在那里发呆,发够了呆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可累傻小爷了。想归想,他可不敢说。心里暗骂嘴里却夸赞道:“先生好脚力,奴才年纪轻轻的都比不过先生呢!”
楚高义嘿嘿笑道:“你小子口是心非,心里是不是正腹诽着,这老小子跑得太快,累死你了?”
书童吓了一跳,突如其来的被看穿心思,他年纪尚幼,不懂隐藏,奇怪地道:“先生怎么知道的?我又没讲出来!”
说完自知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起来。
楚高义当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哈哈大笑道:“老小子我是看着你小兔崽子那表情猜的!”
楚高义庆幸自己能看到荧惑穿心的奇观,心情颇佳,先不管这荧惑穿心预示的事是好是坏,是吉是凶,先说自己亲眼见了这个奇观,对未来之事也能预测个七七八八,令自己有所准备。
进了楚令尹的书房,见书房之中不止楚令尹一人,另外一人正背对门口,听见有人进来也未曾转过身来。看背影竟似有几分眼熟。楚高义想了想,却想不出来能是谁。
其实就算那人转过身来,他也不会看到他的脸,因为,那人周身上下穿得极为严实,头上还戴了远行人常戴的遮风挡雨的大斗笠。
楚高义就心下暗暗奇怪,这人究竟是何来历,怎的进了楚令尹的书房还能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是楚府安插在他国的影子卫?
楚高义叫了声:“老爷!”眼睛扫过楚令尹的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楚高义眼尖,一眼就在众多的文件堆中看见一块奇怪的木雕,形似一个微缩的朱漆屏风,但雕刻却是镂空的。
楚高义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此物非同凡响,决非大息国之物。而且工艺之精美乃他生平罕见。楚高义浸淫占卜之术一生,与生俱来的又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他感受到此物的灵性,这东西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他只能有一点点淡淡的感应。
那头戴斗笠之人这时慢慢的转过身子,冲着楚高义嘿嘿一笑,道:“楚先生别来无恙?”
一听到这个声音,楚高义蓦然警醒,这个人不是旁人竟然是失踪多年的楚府的护院教头查四儿!
查四儿将斗笠摘下来,与楚高义拥抱在一起,互相拍着后背,互说着久违,老哥儿一向可好?
楚令尹笑道:“行了,行了!你们俩个稍后再叙旧。先生,这么多年凭先生洞察先机的一双慧眼,竟然还以为查四儿只是一个小小的武习教头么?”
楚高义却一点也不吃惊,只道:“看来大人早知道了查教习的来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