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种种极端情绪的撕扯下,藏匿在垃圾箱里的李文静陷入了昏迷之中,但是她的潜意识却回忆起三个月之前的生活,追溯起这一切发生的根源所在。
三个月前的一个普通的傍晚,李文静像往常一样坐在宛阳城的环城高架列车上,伸手摘下耳机,望向窗外夕阳下这座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小县城。
宛阳城城镇面积不大,却是十足的风水宝地,北依二龙山南傍宛河水,隐隐有古都金陵之气象,不过怪就怪在这么好的风水历史上却没有出过什么名人大家,从古到今也只是皖北籍籍无名的一座小县城,白瞎了那龙椅山和玉带水,看来风水一学也是不可全信。
李文静则是这宛阳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城里的一切当然是了如指掌,自然也具备了宛阳城普罗大众的一切的优点。
临县的人一提起宛阳人总会说别人吃是为了活着,而宛阳人活着是为了吃。
宛阳人能吃会吃,对于口腹之道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也使得这座在地图上不起眼的小城市云集了各式各样的美食,走在不大点的城市中几乎是三步一摊五步一市,最难得的是几乎样样都好吃,宛阳人嘴刁,没有两把刷子在这里那是根本生存不下去的。
李文静从环城高架列车其中一个站点走了下来,她家住在城东,却坐半个多小时的环城车跑到城西来,无他,想吃城西的煎粉盒子而已,这个理由对一个地地道道的宛阳人来说简直是充足的不能再充足了。
插着耳机,轻轻地哼着流行小曲,李文静一边轻车熟路地压着马路牙子向前走着,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今天要吃酱香味的还是吃蒜汁味的,哎呀真的是好难抉择啊!
夕阳的余晖已经照在了二龙山最高处的“剑斩岩”上面,李文静的棕色小牛皮鞋忽然一转,拐进了一条岔路,天色不早,抄个近道早点吃完早回家,不然晚了又得挨老娘絮叨。
但是故事发生的契机往往就在这不经意的一转之间,就在这一转身的瞬间,你的人生轨迹就可能被悄无声息地改变,是好是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每每有知情人问起如果那一天她预知了今后发生的种种还会选择走上那条小路吗?李文静也只能愣上半天然后苦笑说道:“唉!谁知道呢?有的时候人没得那么多选择的。”
但此时此刻的李文静脑子里却仍然在纠结到底是选酱香还是蒜汁的天大难题,亦或是学以前一样先吃上一份,再打包走一份回家慢慢享用,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选择最后一个选项,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越过三两段石阶,惊走游猫四五只,在人迹罕至的小巷岔道里,李文静却看到了平日里不多见的一幕。
两个身穿黑色长风衣的彪形大汉把一位妙龄少女堵在小巷的转角,从李文静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两个大汉瓦青色的后脑勺和少女珠圆玉润的娇俏脸庞,青天白日的你们这是要公然拐带未成年少女啊!
看到这副场景李文静立刻脑补了关于人贩子的种种卑劣传闻和无知少女被拐卖之后的一万种悲惨遭遇,却忽略了面前的少女并没有她想象当中那样慌乱和无助。
“大白天的!你们两个干什么!”素有侠义心肠的李文静一声大吼,紧接着再心虚地加上一句:“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快跑吧!”要是唬不住你们那我可要先跑了。
但事实往往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两个大汉其实神经早已绷紧到了极点,本来五个弟兄竟然被这不知来头的少女无声无息地干掉了三个,本来两人是打算跑路的,但是没想到少女的轻功身法也是一流,愣是被堵在了这陋巷里,但李文静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两个人贩子在拐带少女,确实是把猎人和猎物搞反了对象。
想不到她还有同伙!两个大汉绝望地对视了一眼,刹那间便做好了决断,左边那人大吼一声,双掌舞起一阵烈风,抱着必死之心朝那少女扑去,步伐凝如山急如电,掌法开合有度,竟是身负上乘武功修为。
右边那人拧身后窜,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竟向李文静冲去,看来两个人是打算一个人拼死拖得一时半刻换另外一个人逃出生天的机会,若非身经百战,怎能有这壮士断腕般的果决!
右边那汉子把全身内力灌注在这一拳之上,这拼死搏生的一击足以开山碎石,电光火石之间那拳头已经来到了李文静的面前!
只听“啪”地一声清响,那重拳直直地打在李文静的面门,汉子心中刚刚一喜,紧接着却越发地骇然起来。
自己这倾尽全力的一拳上所有的劲道在和李文静脸上肌肤接触的一刹那竟好似泥牛入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李文静除了被拳风撩起三两丝秀发之外站在那里根本动都没动。
“你拐卖就拐卖你打我干啥!”
李文静忿怒的声音从砸在自己脸上的拳头下传出来,汉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就被李文静牵腕拿肘,拧身压臂猛地摔在了地上,好巧不巧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地上的一块青砖上,登时昏死了过去。
妈的!老娘脸上的粉都给你打掉了。
李文静一边心中暗暗骂道,一边从身畔的小挎包里掏出粉盒梳妆镜往脸上那巨大拳印上补粉。
“姐姐好俊的一招‘懒扎衣’啊!”
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手镜子一手粉扑的李文静转过身来,圆脑门上却还是清晰可见四个硕大的拳峰印子。
看到李文静这副尊容,少女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顺便把右手背在了身后,那纤纤玉手上中指食指鲜血淋漓,大小和躺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大汉脖子上的血窟窿相当吻合。
完全无视少女眼睛里深藏的戒备之色,李文静一把拉住少女的玉手关切地问道“小美女你怎么样?刚才那人有没有伤到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包里刚好带来我娘的医保卡……”
少女虽然年纪比李文静要小不少,但阅历却可以算得上是个老江湖,并且家世来头也颇为不小,虽然不知道李文静是怎么硬吃这锦林宗高手一拳而毫发无伤的,但她那关切的神色却丝毫做不得假,而且貌似神经也确实比较大条。
少女嫣然一笑,鼻梁上皱起了几道波纹,真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李文静素来长在皖北,现实生活中实在是没见过如此温婉似水的南方女子,不禁看的痴了,心里不住地感叹:唉!我要有这妹子一半的温柔,也不至于二十多岁还单身吧?
耳边又听到少女问道:“不知道姐姐师承何派呀,敢和锦林宗的鹰犬狗腿子放对,真让妹妹心生敬佩。”
“什么师承?什么锦林宗”李文静一头雾水:“你说我刚才摔倒这人的那一家伙?嗨!那是二东教我的女子防身术!嘿嘿,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少女看着傻笑的李文静默然不语,心中却暗忖道:面前这位姐姐明明是用的武功招式,要么她就是身边有高人指点,要么就是在这装傻充愣,不过现在看来她是真有点傻……
少女正想在多套问几句李文静的虚实,忽然听见脑袋顶上传来一阵凄厉的鹰啼!
少女脸色微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想不到锦林宗“三鹰四鹫”也来了,别人倒是不怕,但若是那鹰首“白缕鹰”罗应全倒真是不太好对付,要是自己被窥破了真容,可不是要坏了兄长的大事!
少女一把抓起李文静的手腕,急急地说道:“姐姐快走!他们的帮手来了!”
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李文静被少女拽着就往前奔,别看少女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这手上的力气可真是不小,一百多斤的李文静就像个大号布偶一样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少女奔行如风,后面的李文静叫苦不迭。
“美……美女!你……你慢点,我这体型可跑不动啊!”
头顶上的鹰啼一声紧似一声,少女看看身后满头大汗的李文静,心想可不能把你扔在这里,锦林宗的那帮人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一念至此,少女反身背起李文静,脚下施展起神行之术,顷刻间飞上檐走起壁来。
李文静趴在少女的后背上,鼻端香气萦绕,哇!好香好香,这不是香水的味道,这就是少女的体香,呜呜,我要是个男人该多好,嗯?我去!这什么时候上了房顶了?!
两人身后的鹰啼仍然若有若无,好在天已经黑透,不然两个人这高来高去的还不把普通老百姓给吓坏了,不过即是被宛阳城纯朴的人民看见了恐怕也会以为是拍电影吊威亚居多。
又过了一会,少女的额角也沁出了汗珠,虽然她家传武学高深莫测,但毕竟年纪幼小,修为尚浅,加上又背着李文静这个累赘,再跑一会恐怕真气难以为继,被那锦林宗抓到也是迟早的事。
李文静反应再慢也察觉到了少女的异样,却趴在背上开始指挥起来:“往左往左!对!跳过去!往右!漂亮!往前!好嘞!……”
少女本来正苦苦思索着怎么脱身,听见李文静的指挥,心里不禁一动,跑是不一定能跑掉,那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当下就按照李文静的指挥飞奔起来。
没想到按照李文静的指挥却越走越偏僻,渐渐的远离了城区,往那二龙山脚下去了。
两人奔行到山脚下的一处乱石滩,少女终于体力耗尽,把李文静放下,靠着半截老树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路奔来倒是把李文静满脸的汗水给吹干了,只留下一道道汗印挂在脸上,幸好夜里黑看不太清,不然李大小姐又要抓狂。
“乖乖!”李文静朝远处的城区张望,五颜六色密密麻麻的灯光点缀着整座城市,更衬的她们所在的地方漆黑一片。
“你这是从城西北硬跑到城东南来了!你这要是参加个奥运会啥的金牌还不拿到手软?”李文静确实脑洞比较大,可是她却忘了奥运会好像并没有翻墙比赛。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的少女唯有摇头苦笑,真气耗尽的自己这下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如果是李文静扮猪要吃自己这头老虎那也只能认栽了。
“怎么不跑了,是不是累了?”李文静蹲在少女旁边关切地问道。
少女脸上苦笑,心说你也不看看你多胖,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罪,但说出口却是:“我倒是想跑,你问问那边的几个要命的阎王答不答应。”
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李文静定睛一瞧,好家伙,前面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四个身穿黑色长衣的男人,看衣服和刚才那两个人贩子是同款,团伙啊!窝案呐!
李文静就是再傻也知道现在这事可不简单,尤其是这四个人往那一站气势和刚才那两个人明显不同,就好像青铜和钻石之间隔着数不清的黄金一般。
“二东!二东!快来!你师父的亲侄女快叫人打死了!”李文静提气大叫,声音在黑夜的山脚下荡起阵阵回声,二东……二东……二东……侄女……侄女……侄女……打死……打死……打死……
最后一声回声消失在山脚下,除了风刮过林间的沙沙声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这,这气氛咋还有点小尴尬了呢?
“姐姐。”少女站起身来冲着李文静甜甜一笑,低声说道:“你先走,他们本来就不是来抓你的。”
“不行!那哪成?我怎么能把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往火坑里推?”李文静脸上挂着残妆,一脸的大义凛然,浑然忘了这娇滴滴小姑娘刚才赤手空拳杀了个人,哦,刚才李大小姐忙着补妆,根本没瞧见。
少女心里着实感动,没想到萍水相逢的李文静竟然愿意为自己抗雷,看来这个胖姐姐确实有一副不输男儿的古道热肠。
“你们聊够了没有!”一个好像破铁锅里炒钢砂的声音突然响起,震的两个女孩家耳膜生疼。
李文静还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人的声音也忒难听了,而少女则是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对方内功修为竟比自己只高不低,看来今天必定是难以善了,关键时刻要不要用大哥的名头吓他们一下?
少女踏前一步挡在李文静前面,两手一拱,不卑不亢地问道:“阁下好功夫,不只是三鹰四鹫里的哪一位前辈?”
说话那人冷哼一声,也踏前一步上前拱手说道:“不敢当,在下正是锦林宗乌头鹫陈卜助,没请教?”
“我们小门小派的哪来的什么名号,就不说出来贻笑大方了。”还是先见机行事吧,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暴露自己的家世背景,少女心中暗暗想到。
“哼!好,既然阁下不愿亮万那也不强求,不过,”陈卜助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既然咱们来到宛阳城,道上的规矩那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狠心辣手伤我兄弟!今天不吐出个蔓来,那就别怪陈某要讨教一二了!”
话音刚落只见陈卜助单手一翻,一柄三尺青锋横在胸前,那长剑声作龙吟,在黑夜中竟也散发着剑芒,亮如一泓秋水明晃晃夺人二目,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少女看也不看那宝剑一眼,反而冷笑一声说道:“井水不犯河水不假,但是你们锦林宗强取豪夺平民百姓的传家宝物而且还伤人性命这事就说不过去了吧?”
“我锦林宗做事还轮不到你个外人说三道四!”陈卜助话说的硬气,但明显是默认而且还在强词夺理。
“呦呵,几位穿的人模狗样的感情是强盗杀人犯呀!”大概齐听出个意思的李文静也禁不住插进嘴来:“你们抢我们宛阳什么宝贝了,我劝你们赶紧投案自首啊,还能落个坦白从宽,不然,哼哼,我二表姐夫的大舅的同学就是派出所的,到时候把你们拘起来吃几天牢饭再说!”
少女被李文静插科打诨惹得咯咯娇笑,浑然忘记了眼前的危险也帮腔道:“姐姐可别,您有所不知锦林宗这帮人吃的可都是皇粮,这才有恃无恐的到处欺负人。”
“哦?政府部门啊,这就更好办了,举报电话多少?我直接找你们领导,实在不行捅到纪检委,查你们个底掉!”
“嘻嘻嘻,姐姐说的是呢,你看把他们给吓得,是怕扣工资没钱买药吃呢。”
“脑残片没得卖。”李文静好似赶苍蝇的一挥手接着打击道:“领头的那位叫什么?陈卜助?那你是没来咱们宛水河里扎过猛子,就您这副尊容,一个猛子下去三天之后不光是沉不住,那就得是浮上来啊!哈哈”
陈卜助老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自己在锦林宗大小也算个“高管”,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宗门之内那个不是对他陈某人恭恭敬敬,没想到今天让两个小丫头一顿腌臜,自己总归也算号人物,总归不能以大欺小让人笑话吧?
没想到那边的李文静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各种俏皮话便宜腔顺嘴直流,只把这位陈统领褒贬的一文不值,听起来仿佛连小偷强盗街边闲汉都比他陈卜助有个人样。
这都得益于李文静多年来和几个发小相互调侃讽刺练出来的“真功夫”,这点陈卜助腚眼子窜火也追不上她,再加上旁边的娇俏少女时不时再恰到好处来几句“嗯”“嗳”“是吗?”“好嘛!”“呵呵”的“捧哏”活脱一处现挂的对口相声。
陈卜助本来涵养就有限,终于按耐不住一声爆喝,截胡了这段相声,手中长剑一振,戟指李文静两人,双眼之中凶光四射,嘴里咬牙切齿似乎就要择人而噬一般。
少女面色一整,一把把李文静拽到身后,深吸一口气,凝炼起体内残余的真气和内力,凝神以备陈卜助即将袭来的杀招。
双箭在弦满弓待发,陈卜助手中长剑剑芒吞吐好似毒蛇吐信,正在伺机一击毙敌。
就在这天雷即将勾动地火的一刹那,一个混厚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要出剑,你要是用这招烈蟒横空,我就击你右肋和腋下,你必受重创。”
被人叫破了招式和破绽的陈卜助气息一窒,心中大惊,连忙回剑横护,大声喝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黑暗中那个浑厚的声音又再次清清楚楚地响起。
“你现在这招苍蚺栏横有三式变招,进可变毒蛇分信,退可变柴头翻尾,守可用獠牙绝地,确实是灵蛇剑法中最精妙的一招,但如果我不顾你三式之变,强取你中宫下盘,依然可以轻松破之。”
陈卜助暗暗紧了紧手中剑柄,脸色一片铁青,少半是因为刚才气息逆转内力紊乱,多半是那不知来头的人不仅认得他的武功招式,还一口道出破解之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余下的三人都是跟随陈卜助多年的宗门弟子,对陈卜助的武功招式也是十分的了解,听到这人这么一说,脑子里稍稍推演,果然是这样子的,那这人的武功岂不是比陈卜助还要高上许多?
陈卜助瞥见身后几名宗门弟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心中也是暗自打鼓,想不到小小的宛阳城竟然藏龙卧虎,再想想本宗门素来在江湖上的名声,难道今天就要报应在这里?
李文静偷偷捏了捏少女的手心,轻声说道:“妹子别怕,我的佃户到了。”
少女正要反问什么“佃户”的时候,黑暗之中缓缓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身高腿长,步伐奇大几步就来到了近前,往李文静和少女面前一挡,向陈卜助咧嘴一笑说道:“这位大哥,所以咱们还是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嘛。”
陈卜助干咽了一口唾沫,他老陈能在锦林宗混上“三鹰四鹫”自然是有几分眼力的,这高大汉子一出场,陈卜助就看出来人家的武功修为是绝对碾压他的存在,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这下换李文静老大不乐意了:“哎哎哎!好好说什么说?他刚才要杀我们你没看见吗?二东你给我打他!”
二东咧嘴憨厚的一笑,温言劝道:“宝啊,我看这位大哥只是跟咱们闹着玩,没有伤人的那个意思,再说你刚才不也是腌臜了人家半天吗?”
李文静白眼一翻,仍然不依不饶地非要二东教训陈卜助,二东脸上挂着憨厚的微笑,始终是在劝慰着李文静,什么做人要厚道,我师父你亲大爷说了要懂事明理不做意气之争云云。
少女歪着脑袋,边饶有兴趣地看两个人闲磨牙,边猜测两人的关系,这二东武功之高也是她生平仅见,在她认识的人里面估计只有大哥才能胜他一筹,看来大哥说的对,这宛阳城当真是藏龙卧虎水深而不可测呢,不过这二东的性格也太温吞了吧?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看来还是大哥有男人样。
且不说少女正在拿二东和她大哥暗暗比较,李文静到底是给二东蘑菇的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两人认识了二十几年,脾气秉性都是知根知底,二东往好了说是沉稳镇定有大将之风,说白了就是个温吞水性格,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不跟别人轻易放对。所以即使李文静连吹胡子带瞪眼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东见李文静不说话了,便乐呵呵地冲陈卜助一抱拳说道:“这位大哥,我这妹子从小娇纵惯了,有什么对不住的我这给您陪不是了,大家冤家宜解不宜结,就这么算了吧!呵呵”
陈卜助顶着一脑门明汗心说卧槽你还记得我们几个在这杵着呢是吧?你俩玩意唠了快半小时了知道不?这叫我怎么接话啊?行行行,我怂了回见吧您呐!这话说出去别说以后没法混,宗主也饶不了我啊!不行!咱俩今天必须有一个死这里!这话倒是很爷们,关键死的那个肯定是我啊!他妈的那几个孙子也忒没用,悄摸地把宝贝拿走不就完了,被人发现不算完还居然被个小丫头给整死了,一帮废物!
就在陈卜助心中暗骂那几个屈死的同宗弟子的时候,那边大概其是有人饿了:“怎么着啊大侠,您几位是溜呢?是溜呢?还是溜呢?再不走都赶不上二路汽车了都。”
眼看着陈卜助一伙人尴尬地站在原地,二东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抱拳说道:“这样吧,我刚才隐约听到了,大哥有几位兄弟折在了这里,咱们这样,老江湖规矩,一刀还一刀一剑还一剑,你们就往我身上招呼,完事咱各走各路,您看怎么样?”
陈卜助舔舔早就干裂的嘴唇,和身后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谁都不傻,人家这么给面能不接吗,但关键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幺蛾子?这看起来面相憨厚实则武功高绝的小子会不会使诈?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其中一名弟子凑过去小声说道:“统领,要不扎他两剑试试,不行回去咱也好说话啊。”
陈卜助装模作样的沉吟半晌然后一抬下颚说道:“行!你去,不要留手,我就不相信这货是铁打的,他一倒咱们再给兄弟们报仇。”
那名弟子听得一愣,心里头肠子都悔青了,直恨不得抡圆了扇自己几个嘴巴子,河边无青草何来多嘴驴,显着你了是吧?
没办法在陈卜助的逼迫下,那弟子一步一挪蹭到二东跟前,心里边把陈卜助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二东双脚不丁不八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看起来根本就是毫无戒备。
锦林宗弟子抬头看看二东,方才站的远天又黑,这回看的可仔细了,二东皮肤黝黑身材壮硕,浑身的腱子肉撑得衣服鼓鼓囊囊,身高足有一米九多,肩宽手长,上半身明显的是个倒三角形,自己站在人家跟前就跟个小鸡子差不多。
二东又拱了拱手,锦林宗弟子咬咬牙,人家都“请”了,不能干站着用眼神杀死他吧?伸手甩开长衣,擎出贴身的那条丧门锏来。
这条丧门锏是用赤铜混合其他五种精金打造,上窄下宽四棱八尖重心合适长短趁手,要是在平时这一锏下去任你十三太保横练铁布衫也得骨断筋折。
锦林宗弟子大吼一声气势十足,抖手把那丧门锏舞成一团黄光,看起来虎虎生风威力巨大无比,引得大家的注意力立马集中起来。
耳边只听得一声燥喝:“着家伙!”只见那满眼黄光收成一线,猛地朝二东胸口刺去!
李文静双眼圆瞪,她自然是知道二东会武功,但平时也只是见他们师兄弟之间喂招切磋,这生死搏杀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所以此刻心也是提到嗓子眼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丧门锏飞快地在二东胸口一点,就立马消失不见了,力道之大足以戳死一只臭虫。
李文静的一声惊呼卡在了嗓子眼里,一边咳嗽一边看着那已经闪到三十米开外的锦林宗弟子哭笑不得,兄弟这一手狼奔兔逃的轻功使得溜啊!
二东也是乐出了声,大兄弟你是来搞笑的吗?
陈卜助和余下的两名弟子缓缓回头,看着那一蹿八丈远的弟子,要是眼神能杀人,那小子估计都被陈卜助穿了八百个窟窿。
这个倒霉孩子在陈卜助的逼视下,一边往回走一边恬着脸说道:“我先探探他的虚实,嘿嘿……”
历代锦林宗先祖宗师若是有灵见到现在居然有这么有出息的弟子估计坟包上都会气冒烟吧?
这厮好不容易又蹭到了二东的面前,抽抽鼻子运运气,哑着嗓子说道:“刚才是虚招,这次我可要用全力了,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不然做了锏下冤魂可不要怪我!”
李文静噗嗤一笑,转头对少女说道:“这什么锦林宗都是这种没本事还倍能吹牛逼的人吗?”
少女笑吟吟地说道:“嘻嘻,反正吹牛也不犯法,而且也不用交税。”
那倒霉蛋绷着一张黑脸,假装没有听到二女的调笑,暗暗运转气海中的内劲沿着筋络往右手里的丧门锏中汇聚。
方才那一招虽然怂的成分大一些但其实也是骄兵之计,这锦林宗的弟子明显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傻。
气息流转周天,他的右手手心已经灼热的如火似碳,连带着那根丧门锏也散发出淡淡的焦灼青烟。
锦林宗近五十几年来门风一直不正,即便有靠山支撑势力纵贯江南漠北,但行事乖张不顾道义,再加上五十年前那场武林浩劫也和锦林宗有莫大的干系,所以当今的武道中人除了一些趋炎附势之徒多不耻与其为伍。
外人看不起,锦林宗内部更是乌烟瘴气,个个都是瞄着头上的,踩着脚下的,相互倾轧、诛心构陷那是常态,真应了那句“以下望上,皆是**;自上顾下,满目粪便。”
在这种环境下,锦林宗宗门中人几乎都是奸坏之徒,偶有胸怀正义之辈,要么最后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要么遭到排斥庸碌一生,剩下的人实力强的就削尖了脑袋拼命往上挤,实力差些的就拉帮结伙组党结派,更有的就干脆隐藏实力就等着顶头上司稍有纰漏马上就一脚踩过去取而代之。
而现在站在二东面前的这名弟子就属于最后那一类人,此人知道陈卜助灵蛇剑法高超,所以就在内功修为上苦下功夫,自负现在的内功造诣估计陈卜助也要差他一筹。
此时面对连陈卜助也搞不定的对手,如果自己能一击把他拿下,那么估计这“三鹰四鹫”的位子也该换换屁股了。
所以这货先行示弱好让二东有了轻敌之心,然后在全力一击狮子扑兔打他个出其不意。
丧门锏微微轻颤,正在应和着主人激动的内心,在他的眼里仿佛已经一锏敲碎了二东的脑袋然后平步青云当上统领把陈卜助这个灰孙子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无声无息之间丧门锏带着主人和他那无耻的梦想高高跃起,精纯的内力凝聚在锏梢一点,宛如死神的镰刀朝二东肩颈之间狠狠咬去!
习武老话说:“内功不过天,外功不过肩”,不论是金钟罩铁布衫还是童子功金刚杵,熬筋炼骨的外门功夫纵使练就铁胸铜背这脖颈关节处总是弱点,丧门锏正是瞄准了二东颈部大动脉所在,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呯!”一声巨响,犹如重锤擂响巨鼓,响声在二龙山山脚下远远地荡开了去,慢慢地汇入风吹树林的沙沙声中。
对于猎手来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全力一击扑杀猎物的时候才发现对面不是兔子,而是一头舔舐着獠牙的巨龙。
丧门锏停留在二东的脖根上兀自在微微颤抖,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是因为恐惧。
二东微微一笑:“你再用点力,我还可以的。”
冷汗一滴滴从锦林宗弟子的额头上滑落,带着具象化的恐惧划过眼眶流进嘴角粉碎了他最后一点理智。
不!这不可能!完全被颠覆了认知的锦林宗弟子像一根被压抑了许久的弹簧一般猛然弹起,手中丧门锏猛地刺向二东的眼睛,这小子肯定有什么邪术护身!
金光大作!宛如黑夜里亮起了一盏明灯,有质无形的金光组成了一面盾牌,堪堪抵在丧门锏与二东之间,看似犹如虚影一般的金色光芒实际上却牢不可破,让那丧门锏难以寸进。
内功外化!气劲铸形!
陈卜助浑身血液瞬间变得冰冷,这怎么可能!
天下习武者万万千,庸碌者大半,或半途而废或资质平庸,当中只有少数资质上乘心智坚定者才能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练成各种晦涩的绝技奇招,达到常人难以启及的顶峰。
而在顶峰之中,更有凤毛麟角般不世出的天才武者,能够参透天地大道世间至理,内外兼修超凡入圣,进入武道的至高境界。
而到达这至高境界的特征之一就是可以把那性命交修的内力外放化形攻敌御己随心所欲的“如意之境”
若是普通武者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的绝顶高手,那自然是要对人家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圣”的,并且最少可以靠这件事吹上半辈子牛逼,某年某月某日,有幸在哪哪哪见到一位圣阶武者,那风采气度如何如何如何。
“武……武圣!”陈卜助涩声说道,脸色煞白如丧考妣,身边的其他几个人也抖得好似筛糠,不过也算得好汉,最起码没当时就尿了裤子。
金色光芒散去,二东双目神光隐没,依然憨笑着说道:“我已经还了你们三下,不够的话换个人再来。”
面前那手持丧门锏的锦林宗弟子虽然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但双眼已经失焦,竟是已被反震的力道震碎了心脉,已然是死人一个。
“岂……岂敢……”陈卜助牙关格格作响,想说两句软话告饶奈何嘴巴已经不听使唤。
二东轻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开口说道:“你们走吧。”
陈卜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来人家确实觉得碾死蚂蚁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几个人正要学那丧家之犬,又听得一声“等一下!”登时吓得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二东伸臂抬掌,掌心中金色光芒爆现,雄浑刚猛的气劲隔空打在那已经死去的锦林宗弟子身上,在这股霸道的力量作用下,那具尸身霎那间被打成齑粉,连那精金铸造丧门锏也被打的段段碎裂,随着凌冽的掌风化去了。
二东收敛气息,盯视着陈卜助一伙人沉声说道:“这次放过你们,如果再敢来我们宛阳搞三搞四,这个人就是给你们打的样,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