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几位!里边请!给几位帅哥美女找座啦~”
水福油光水滑的亮嗓从“一锅鲜”敞开的大门里飘了出来。
小祭灶过后似乎是为了弥补昨天没有吃上一锅鲜的遗憾,今天来的客人分外的多。
大佬们都不在,后厨二东掌火烹饪,牛奔剁肉切墩,李文静传菜访酒,水福招呼客人打扫卫生连带刷碗,反正他轻功好跑得快,就连柳逢秋都临时充当了点菜员兼收银员。
不过秃头大柳点菜那可是宛阳特色全国独有,一般的庸庸碌碌的人根本学不来。
“你特么的要吃啥?!”
“来个三鲜锅!”
“吃个j 8三鲜锅!来一锅鲜不吃招牌牛肉锅等于吃了个屁!二东!招牌牛肉锅一份!”
“……”
“你特么的要吃啥?!!”
“招牌牛肉锅!!微辣!!”
“微辣你大爷,牛肉锅不吃爆辣等于吃泡屎!二东!招牌牛肉锅要爆辣!”
“……”
“你特么的要吃啥?!!!”
“招牌牛肉锅!!!爆辣!!!”
“好的!!!”
“等一下我人多一锅不够吃怎么办!!!”
“要不要加鱿鱼海鲜?”
“加!!!你说咋加就咋加!!!”
“加你妹夫!!!原汤原味最好吃!二东!来一份招牌牛肉锅!要双份肉量!!!”
“……”
柳逢秋泼妇骂街式的点菜方式出人意料地没有让众多食客反感,反而效果出奇的好,没有纷繁的菜式也彻底减轻了后厨二东的压力。
究其原因一是来的大都是老街坊老主顾,基本都认识;二来福祸阁这些年在默默管控妖怪的同时也义务为邻里街坊做了不少好事,你像要个帐啊,捎个钱啊,捉个奸啊,看个房啊,大到暴打劈腿渣男小到疏通厨房厕所下水道,这些都是柳逢秋亲力亲为,尤其是去年光头单枪匹马放到了五六个保镖猛捶了一顿有钱负心汉的事迹在周边几条街大姑娘小媳妇中间刷足了存在感,所以李文静说良家妇女看不上柳逢秋完全是**裸地诬陷!
当然,这也可能是李文静单身至今的原因,一个大姑娘家一上街左边一个面容阴晦瘦得像瘾君子一般的光头佬,右边一个铁塔成精人高马大肌肉男,再加上自身外部条件也不是很过硬,任何一个智商在线的男人都会选择敬而远之吧。
不过话说回来李文静人家自己也不在乎,男人嘛,都是呵呵,有没有都一样。
八点二十五分,老店一锅鲜已经是人声鼎沸,谈笑声、碰杯声、小孩哭闹声响成一片。
李文静双手抬着一副木制的托盘从后厨直奔前厅。
特制的大托盘上大盘子上摞中盘子,中盘子上摞小盘子,小盘子上摞油碟子,胖归胖,但是咱能干活啊!
沿着大厅走了一圈托盘上立马空空如也,李文静刚要回后厨帮忙就听得后面有相熟的食客在嚷嚷:
“大头先别走,再给我们来个‘金光贯顶’!”
此话一出,后面立刻一群人跟着起哄。
唉,这年头人都是怎么了,老是喜欢看人自虐呢?都是中了x音的毒。
李文静一甩短发冲着一众酒酣耳热的食客吆喝一声说道:
“好!今天各位赏脸来到咱一锅鲜,我就给大家伙表演个小把戏,二东!”
二东从后厨撩开帘子钻进前厅,只见李文静吐气开声“呦~~哈嘿!”两脚外撇膝盖内扣扎了个瞎马,那夸张的语调和姿势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鼓掌叫好吹口哨。
二东摇头苦笑,拿起一个空啤酒瓶子放在李文静脑袋上,掌中金光暗蕴,内力外发,一掌结结实实地隔着瓶子拍在李文静头顶。
二东这武圣级别的一掌就是大罗金仙硬吃一击也得掂量掂量,普通的啤酒瓶子那受的住,顷刻间炸出一片星沙,反射着点点金光,如梦似幻在空中点点落下。
围观众人哇地一声惊叹,接着便玩命地鼓起掌来。
李文静故作潇洒地甩甩齐腮的短发,开玩笑地说道:“献丑献丑,一会一桌多加五块钱的观赏费哈,这比看猴便宜多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笑闹声中,柳逢秋的眼中却多了一抹深思,刚才那一掌并不是二东临时收力,而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李文静的头顶。
但那力量足以撕天裂地的一掌就这么被李文静无声无息地化解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要是李文静是个超越圣阶的强者还倒罢了,可偏偏她真的是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胖丫头,而且柳逢秋也私下问过她,才知道她这种能力虽然是与生俱来却完全是无意识的被动技能。
后来柳逢秋又了解到不仅是内家功力,甚至动能大到一定程度也会被她吸收,也听文静娘说过她两岁的时候从六楼阳台上掉到猪圈顶上砸塌了猪圈砸死了两头猪自己屁事没有的事迹。
二东师兄弟几个和李文静自小长大早就习以为常,对她的这种能力却也是不明所以。
问他们的师父李迎崖吧,那老东西就始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却三缄其口。
问自己的老板老顾,没想到他老人家立马长吁短叹忧国忧民也是不说一个字。
再跑去问文静娘,老王立刻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这都是我多年吃斋念佛佛祖保佑俺闺女……(此处省略一万字)
呵呵,哄鬼呦,三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滑头,柳逢秋又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鸡,自然不会相信文静娘的胡诌,但确实挺羡慕李文静的这种能力的,要是自己也有这本事,清除孽兽的时候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一锅鲜里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而在外面的黑暗寂静之地,却有不怀好意的黑影在暗中窥伺,就像潜伏在暗中的毒蛇,正等待最佳的时机露出自己致命的獠牙。
“赶快报告总领教”黑暗中偷偷窥视一锅鲜的黑影难掩言语中的兴奋:“想不到咱们来着了,这丫头可比移天镜还宝贝多了!”
“请问我可以点单了吗?”柳逢秋从沉思中惊醒,转头看向发问的人。
来者普通的相貌、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衣服,属于那种大街上一天能看见八百个的路人面孔。
但两者目光刚一接触,柳逢秋立刻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一根根地立了起来,他那野兽一般的直觉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可怕,而且他几乎可以断定,他以前一定和这个人交过手!虽然那时这个人是以别的形象出现。
“没位置了。”柳逢秋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毕竟自己也早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陌生人微微一笑,透着一种骨子里的优雅,转身走到一桌客人跟前。
“请问几位能不能把这个位子让给我来用餐呢?”
明明桌上还有一半的菜还没有吃完,面对陌生人这种无礼的请求,桌上的几个人居然像受过多年礼仪熏陶的绅士一样并没有丝毫的不愉快,反而立刻起身把位置让给了这个陌生人,走的时候还把桌子上收拾的一干二净,仿佛陌生人是他们身份尊贵的客人一般。
柳逢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陌生人,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一个人占了个大桌子的陌生人又冲柳逢秋一笑,接着说道:“招牌牛肉锅,爆辣,十份的肉量。”
一份肉量是二斤半,加上酒和配菜足够五个大男人吃饱喝好。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人能一顿吃下二十五斤肉!
柳逢秋一张马脸绷的紧紧地,扭头冲后厨喊到“李文静!把那看家的大锅拿出来,准备上菜!”
大厅悬挂的时钟指针来到了十点半,过足了瘾的食客们逐渐散去,只剩下最后来的那位奇怪的陌生人还在独自吃喝
把后厨收拾停当的二东端出了一锅大杂烩和一箩筐馒头来到外面找个闲桌放下,招呼其他人过来吃饭。
等所有人都坐好,二东又单给李文静和柳逢秋开了两瓶啤酒,李文静是东家,柳逢秋是帮白工,这是规矩。
平时聚在一起嘴就像破鞋底一样吧嗒吧嗒停不下来的柳逢秋今天明显心不在焉,不时地拿眼瞟坐在二东身后的那个陌生人,连李文静找他喝酒都没注意,被李文静敲了下脑壳也不反驳,只是自顾自地闷头吃饭。
二东狐疑地看了看柳逢秋又扭头瞅了一眼背后那陌生人,想开口问点啥,但看柳逢秋明显是不想多说话,就没有张开嘴。
正巧那个陌生人吃完了饭,招呼人过去结账,二东刚想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李文静却叼着半个馒头跑了过去。
看着清洁溜溜的盘子摆了满桌,而桌子边只坐了一个人的时候,李文静惊的嘴里的馒头差点掉了出来。
刚才柳逢秋传大锅的时候她以为是一下来了十几二十个人来着,没想到仅仅是一个人而已。
“这,这都是你自己吃的吗?”李文静半口馒头噎在嘴里傻不愣登地问道。
“怎么?开餐馆还怕大食客吗?”满含笑意的声音传进李文静的耳朵,她才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到那个陌生人的脸上。
两人的目光刚一接触,李文静如遭电击,竟愣在了原地。
那人平凡的相貌、平凡的身材、平凡的衣着,平凡到根本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但李文静看了他一眼之后,心中竟然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好像命中注定,又好像前世相约,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用老友形容不够贴切,应该用……亲人?!
但我明明就没有见过他啊?!糟了糟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自今天以前都认为男人是呵呵的李文静双颊绯红地臆想着。
那人微笑着站起来,越过桌子走到李文静跟前,眼神中同样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浓暖意,似爱似怜,更多的还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
李文静还没从臆想中完全恢复过来。
陌生人又向前走了一步,离李文静更近了,脸上洋溢着微笑继续说道:“我是说,我享用的这些美食,它们需要您这位可爱的女士给出一个美丽的价格,好让我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您说呢?”
那人平凡普通的外表下举手投足却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优雅,这是长在市井中的李文静未曾望见的风采。
妈也,这有点帅的离谱了吧,等等!这!这是我吗?!
从陌生男人背后的玻璃门的反射里李文静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自己的形象。
忙了一天没有打理的短发成爆炸式一根根地支愣着。
脸上薄薄的一层啫喱早就被汗水混合在一起沾上了一层油灰。
手里的半个馒头和身上那件油渍麻花的围裙相得益彰前后呼应。
脚下一双一点五成新的白色回力球鞋早就被污水染成了灰色,就连牛仔裤的裤脚都沾满了点点饭渍。
这不一整个村里傻大姐的形象吗?
我,我,我是淑女的来着!
李文静无声的呐喊并没有冲出喉咙,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却早就把饭钱给了二东出门去了。
李文静慌的跟捡炮仗一样跑到外面街上,空荡荡的大街哪有一个人影。
等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只见二东手里拿着几张崭新的红票啪啪地往手心里甩着。
“乖乖,一个人一顿饭吃了五百多,我给他免了二十,这种顾客要常来”。
二东把钱递给水福,水福拿着那崭新的票子在灯底下照水印。
“二东哥,这钱可够新的,还都是连号呢!回头给牛奔当压岁钱。”
“德行!!”牛奔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怒声道。
李文静也不管他们斗嘴,只一步一歪地走到柳逢秋对面往那一坐,和他组了一对闷葫芦。
这下换二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咋了这是?今天都比较反常啊!吃撑了还是饿着了?
二东空有超凡入圣的修为却对纷繁复杂的人心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
夜已经深了,牛奔和水福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早就打起了呼噜。
二东披了一件褂子来到了地下室,虽然以他的武功早就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但自打他小时候他师父就经常这副打扮带着他来地下室,所以二东自己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模仿他师父的衣着装扮。
地下室干燥而昏暗,在坐北朝南的方向摆着一座灵龛。
二东拿起三根线香,暗运内力,掌心变得好似火炭般灼热,轻轻一拂,把线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地插在灵龛前的香炉中。
灵龛里只供着一个牌位,二东又对着那刻着“恩兄袁氏修泽之灵位”的红色木牌磕了三个头这才走出地下室。
这个地方平日里李迎崖只带着二东来,水福和牛奔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来祭拜。
以前二东小时候也问过自己的师父为啥只让他天天来祭拜,当时李迎崖却反问他知不知道这牌位为什么是红色的?
幼小的二东自然是不知道,李迎崖就摸着他的脑袋和他说等有一天你神功大成我在告诉你。
回到卧房,看着两个熟睡中的师弟,二东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可快点回来吧,怎么您一走就这么多事情找上门来呢?
唉,也许就像师父说的那样,睡一觉就好了吧……
但是,如果有些事睡一觉之后反而更严重了呢?这个二东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老板,来半斤狗肉八两面条!三份酸汤荷包蛋!二两面二两肉一份蛋在这吃,其余的老规矩打包!”
“好嘞!”
水福抄个圆凳子坐在桌子边上,趁旁边的人不注意弹指用一根牙签把一只小蜢虫钉在了天花板上,本来他被牛奔一脚从床上踹起来买早点就老大不痛快。
妈蛋,本来老子才是师兄好吧!
不多会面条狗肉鸡蛋端到了水福面前。
水福一边呼噜呼噜吃狗肉拌面,一边看着自己右手小臂内侧那两个并排的圆形香疤。
师兄三个星,我两个星,牛奔一个星,小样的,师父都说我是师兄了,看来要找机会好好和他续续辈份。
水福三两下扫完面条,老板把打包好的面条鸡蛋放在他跟前,道是狗肉在锅里,再滚一滚就得。
挠挠自己的茶壶盖子头,忽然水福的左耳在返祖肌肉的带动下抽动了两下。
“老板!狗肉先不拿了,下次一起。”
水福拎起面条鸡蛋,走出了门,顺便拿走了一包一次性筷子。
穿大街越小巷,水福的步子不大但捯的飞快,一般人跑起来都不一定追的上,但现在身后却一直有几个人影在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