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庄家再次抓过筛盅,在众人的注视中,不断的晃动。
齐柏视线落在那筛盅上,筛盅有一股淡淡的妖气,光滑白皙的表面像是人骨经过千百次的打磨而成。
纸人的动作结束,但筛盅里的骰子依然还在摇晃,一点要停的样子都没有。
这样的晃动整整持续了有一碗茶的功夫,才渐渐停下。
“申猴、必须是申猴。”
“亥猪,刚才是亥猪,现在肯定也就还是。”
“亥猪刚才已经出过了,筛盅不喜欢出同一个,这会肯定是酉鸡。”
赌桌前,恶鬼们犹如虔诚的信徒,狂热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期冀。
他们此刻所想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个字:“开。”
齐柏不理解他们的举动,他认为或许是因为自己对钱财不敢兴趣吧。
但事实并非他所想。
此刻,纸人脸上充斥着说不清的味道,他拿起筛盅的盖子,温和的笑意中夹杂着冷意:“亥猪,恭喜压亥猪的,一赔十二。”
压其他注的恶鬼、赌徒面如死灰。
还有些人甚至心存侥幸,以百里冲刺的速度想从二楼的推窗上跳下。
纸人庄家并不阻拦,甚至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从齐柏的视线看去,那是讥讽和轻蔑。
筛盅发出“咕叽”的怪笑声,轻轻开启的盖子漂浮于赌桌之上。
圆柱形的盖子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吸力,那手上大小的口子如同黑色深渊一般。
恶鬼赌徒们的躯体愈发透明,活人身上升腾起丝丝含着鲜血的白雾。
这些东西被筛盅汇聚在一团,接着猛的吞下。
半晌过后,这个区域又恢复了之前样子,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纸人庄家照常将奖励照常发放,他先是将银锭推给齐柏,然后抬起筛盅底部。
精气与鬼气一起飘出,消散在压亥猪的恶鬼与活人身上。
恶鬼得了精气与鬼气魂体又凝实了几分,活人得了精气脸色也红润许多。
纸人庄家笑吟吟的道:“阁下还赌吗?”
恶鬼与赌徒的目光落在齐柏身上,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齐柏连赢两次,在这个区域的赌局中来说,实在是太过罕见了。
他摇摇头,端起木盘像护小鸡崽子一样离开了。
看着齐柏走了,剩下赌徒低声怒骂道:“这个守财奴、蠢货,用钱就能赌赢这么多的东西,居然还跑。”
也有几个赌徒低声嘟囔:“估计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赌场的好处吧。”
以筛盅定赌寿命、精气、鬼气,这对齐柏来说,太过骇人听闻。
但他能确定一件事,就是筛盅已经估计让他赢了两次,肯定有什么别的打算在里面。
他看到那纸人庄家的眼神,应该是对他另有所图某。
如果他是普通的赌徒,可能真会因为这两次定赌,就将自己全部的身家压下,可惜他不是。
齐柏边想边往靠近二楼最角落的区域走去。
那里有几间雅间,供赌累或是赌赢的赌徒休息。
他抱着木盘,暗中能感觉到丝丝冰凉阴气,正在离他越来越近。
检测到恶鬼正在靠近...
齐柏低着头,往雅间的速度愈发快了,后面跟着他的人动作也愈来愈快。
他此刻,非但不慌,甚至于还想笑。
虽然系统提示对方是恶鬼,但从他感受阴气的浓度来说。
对方应该是连着输了好几场,此刻魂体透明,实力大大下跌。
他站在雅间门前,一个看着莫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万金赌坊统一的服饰,冲他扬起了一个生硬的笑脸:“公子,雅间休息需交五十两。”
齐柏点了点头,将银子递到她手上,又在悄悄打量了她一眼。
对方身影半透明,且动作非常单一,应该是纸扎店做的纸人。
与剪纸的纸人不同的是,纸扎的纸人通常为死人服务,扎好之后都是直接烧过去,阴气重一些。
而剪纸纸人一般是以人精血开光,妖气比阴气更重一些。
“请。”
对方伸出手,做了一个手势。
齐柏也没打算跟一个纸人客气,他径直走了进去。
万金赌坊雅间的布置跟一般的酒楼差不多。
除了中心一张四方形的矮桌和两张软垫,以及靠左边的雕花屏风,几乎没有其他陈设。
圆桌上放着一鼎小香炉,香炉燃起袅袅青烟。
只需闻之便可消除疲惫,神清气爽。
齐柏将木盘放在桌上,将面巾绑的更加结实了些。
他坐在软垫上,没过一小会儿,纸人侍女就端着木盘进来了。
侍女将木盘里的茶水、瓜子、盐水花生和果脯之类的小食放在桌上后,说了一句“慢用”便离开了。
齐柏端起茶水闻了闻,又剥了一颗花生,在嘴中尝了尝。
确定是活人吃食后,才放下心来。
他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他能感觉到雅间外面有几道阴气在徘徊。
齐柏打了个哈欠,料想那几只恶鬼应是因为没钱进不来。
这对他来说可不妙,他想着若是能将它们引到没人的地方就好了。
万金赌坊人多眼杂,若是在这里动手很容易被人盯上。
他顺着推窗往下面看去,灯火透明的街道,路上挤满了人与鬼。
一眼望去,似乎并没有视角盲区。
他端起茶碗,站在推窗前,头偏向左边。
那是他来的时候走的路,他记得陆安镇的道路四通八达,其中不乏许多小巷、胡同。
小巷胡同一般通往普通人住处,陆安镇的人晚上都在基本都在夜市晃荡或是做生意。
这灯下黑的地方,用来下黑手或是反杀,简直不要太完美。
就是得辛苦外面那几个跟着他的恶鬼多走几步了。
齐柏从推窗外伸回头,将茶碗放了回去。
他抬起桌上的木盘,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布袋,将木盘中银钱都倒了进去。
齐柏出了雅间,将布袋中的银钱摇的“叮当”作响。
动了心思的恶鬼,压抑不中眼中的火热。
但万金赌坊人太多,在这里动手,会被赌坊驱逐。
它们看着齐柏下了楼,也偷偷跟着下去了。
出了赌坊,齐柏背着布包,一路往左边的街道走去。
路过一处未点灯笼的小巷时,他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生怕后面的恶鬼赌徒跟丢了。
行至死胡同口时,离那主街道口已有些距离了。
他放下布包,转身向后。
几只恶鬼已从黑暗中悄然而至。
其中一恶鬼甚至放声大笑:“小子,快将银钱交出来,要不然我直接吃了你。”
齐柏温和一笑,脸上没有丝毫慌张:“敢问诸位,如果我将银钱放下,诸位可会放我离去?”
恶鬼们对视一眼,皆放声笑道:“这厮怕是刚出家门,连我们的鬼话都会信。”
“既不会,我为何又要将银钱交给诸位?”
说话间,齐柏已经从袖口掏出一张纸人了。
看着他手中的纸人,恶鬼们笑得更厉害了:“我当是什么手段呢,原来就是个剪纸的,你不会真以为你将我们引过来,我们看不出来吧?这陆安镇做死人生意的那么多,你以为我们会怕?”
话音刚落,齐柏已将舌尖咬破,喷出一口精血在红脸纸人的身上:“纸人听我令,速速显神通。生魂一线牵,捉魂在指尖...”
红脸纸人化为七尺壮汉,猛地向恶鬼冲去。
其中,一只恶鬼错愕道:“入境通灵师?你不是陆安镇的人?”
入境通灵师?通灵师就通灵师嘛,还分什么出入境?
齐柏暗中吐槽了一句,手中再次召出一张喷了精血的纸人来围住了恶鬼们的出路。
谨防有恶鬼逃掉,暴露他不是陆安镇的人。
喷了精血的纸人实力想必之前更强了一些。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若是消耗掉纸上的精血,实力也会差上一大截。
好在收拾这群鬼气都被赌光恶鬼花费不了多少力气。
这些恶鬼只能散发出一丝丝阴气,形成很小的精神屏障来做最后的抵抗。
可红脸壮汉浑身带着妖气,一拳挥出。
将薄薄的屏障打的粉碎,带着妖气的拳击将恶鬼得鬼体打的溃散。
这群赌徒恶鬼在精血妖气的碾压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陆安镇灯火通明的夜色中。
检测到恶鬼已被降服,奖励一段《杀鬼咒》、奖励一本《驱邪》、奖励一段《祭祀礼》。
跟着齐柏的来的恶鬼共有三只,一共获得三道奖励。
系统奖励的零碎记忆,一段一段的涌入齐柏的脑海。
由于刚才消耗过大,系统发放的零碎记忆又太多。
一时间,齐柏的头疼的冷汗直冒。
等到差不多消化完所有记忆时,头疼才渐渐消退。
齐柏提起布包,一步步向巷子外走去,三缕金黄色气息悄然钻入他的身体。
到了路口时,几个穿着万金赌坊服饰的壮汉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为首的,是刚才二楼那个赌盘的纸人庄家。
它看着温和友善,仍旧笑吟吟的道:“这位客人,你已经违反了万金赌场的规矩,诛杀本坊赌徒三名。”
齐柏面不改色,也是笑着回道:“可他们刚刚要杀我,也没见你们过来兴师问罪。”
纸人身后几个壮汉听了齐柏的话,刚想上前,却被纸人庄家拦下了:“客人,您第一次来,想必还不知道,万金赌坊的规矩:只许鬼吃人,不许人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