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的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以前李青舟对这话虽有理解,但也只是浮于表面,如今有李传家的一番谆谆教诲才算了解深刻。
李传家的为官经验才是他们李氏一族最宝贵的财富。
若不是听李传家一番话,李青舟从没想过原来翰林院的真实面目竟然和后宫如此相像。
初觉可笑,细细琢磨却又何尝有错?
什么样的人进翰林院做翰林郎?
进士及第的科举考生。
什么样的人参加科举?
想当官的人!
换言之,就是一群既有功利心,又有文采偏生还十分聪明的人组成了翰林院,那么这翰林院还能纯粹吗。
若非李传家提前照会,李青舟还真当翰林院是个文学圣地,天下士子云集此处刻苦工学、互帮友爱呢。
实际上,彼此之间都恨不得同僚死绝才好呢
这样他们才能独得君王之恩宠,早日青云直上。
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同样是翰林郎们的毕生追求啊。
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李青舟反而更加斗志高涨。
入仕途便是攀登险峰,若是太容易反失了几分乐趣。
如若就此打了退堂鼓,自己又何必寒窗苦读十几年参加科举。
鼓足斗志,李青舟再次踏上了入京的征程。
和上一次科举孤身入京不同,这一次李传家亲自给李青舟安排了两个小厮。
李文、李武。
都是安伯的孩子。
“文儿和武儿都是你安伯一手教出来的,向来聪敏机灵,留在老夫一介老朽身边浪费了,这次随你一同入京,可以好生伺候你。”
李青舟感激莫名,知晓李传家在自己身上倾注了极大心血,叩谢罢,踌躇片刻。
“爷爷,孙儿还有一事相求。”
“说。”
摸了摸怀中姚芊芊送给自己的绣荷,李青舟一咬牙道。
“孙儿知道爷爷指亲是为了孙儿好,孙儿亦不敢拒绝,只求爷爷能给孙儿两年时间,若孙儿不能在京师出人头地,则遵奉爷爷之命。”
李传家一眼便看穿了李青舟:“吾孙有了心上人?”
“是。”
“呵呵。”李传家搂髯一笑,言道:“你可知老夫为你指亲何人?”
“爷爷先前说是秦国公之外孙女。”
“你既然知道,可知此姻对你的裨益有多大?”
李青舟垂首:“能做秦国公之孙婿,孙儿日后仕途将坦荡的多。”
“你要两年,两年,你又能走到哪一步。”
李传家毫不客气的批评道:“即便有家族之帮助,恐怕最多也就是离开翰林院,勉强混上一个七品的官身,莫非你觉得区区一个七品,就能让你不再需要这门姻亲了吗。”
是啊,即使有家族的帮助,能离开翰林院已经殊为不易,若是没有李家门庭的助力,便是连离开翰林院为官都是极难的。
翰林郎?
可是连品轶都没有,每个月只从朝廷领到极少的俸禄,勉强糊口罢了。
“能和秦国公联姻,那是咱们李家的福份,有了这门姻亲,你离开翰林院便容易的多,所以孩子,这件事老夫不能由着你性子。”
李青舟知道李传家说的都对,他没资格拒绝也不应该拒绝。
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家族给自己的帮助,就应该为家族的长远发展贡献一份力。
联姻对家族是一件好事,对自己更是一件好事。
刚打算开口应下,又听到李传家的声音。
“不过秦国公的外孙女如今年岁尚幼,便是成亲也需要等个一两年,你有心上人也无妨,真要是两情相悦,他日纳作妾室便是,老夫想,若那姑娘真心待你也不会拒绝。”
李青舟垂首道:“那姑娘家世也是不错,恐怕不愿做小。”
“所以说,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李传家呵呵一笑,扶起李青舟替后者打去尘土,挥手道。
“行了,莫要在这作惺惺之态,快些入京吧。”
“是,孙儿告辞。”
李青舟再无话说,冲李传家身后叩拜。
“儿子拜别父亲、母亲大人、拜别叔父。”
李忠和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严肃脸,兰氏只会抹泪,倒是李锡章亲切的多,拉着李青舟好生勉励了几句,又取出一叠银票不由分说塞进李青舟的怀里。
“你叔父我无有什么本事,能有今日都是承了父亲和大哥的荫庇,自知对青舟你帮不上什么大忙,这些身外之物你便收下吧。”
李青舟哑然,随后露出微笑,道谢收下。
“长者赐,不敢辞,侄儿谢过叔父。”
收下这笔钱,以后李锡章这一房的子嗣,自己也要多帮衬一些。
话上都说家和万事兴,可总是难免分出一个厚此薄彼来。
今朝自己入仕,家族里的长辈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确实极大。
哪怕是别有所图的仁义总也是好的。
道别罢,李青舟不再耽搁,最后揖拜一番,转身上了马车。
李武催动缰绳,叱了一声。
“驾。”
马车迎着初升的朝阳行驶,奔向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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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
作为翰林院的二把手,左祭酒诸葛隽今日醒了一大早,因为今天是翰林院的大日子。
甲辰科的三百多名进士今日要入翰林院。
翰林院丞裴京将这事交给了诸葛隽,由不得后者不全心对待。
“眼下咱们翰林院本就已经有了一千七百多翰林郎,如今又来三百多人,这可怎么安顿。”
翰林博士岑越意有所指的感慨了一句。
诸葛隽瞥了他一眼,拢起双手。
“这是朝廷操心的事。”
“院舍都住不下了。”
岑越揭过这话题,转而说起生活上的困难:“一直以来,凡在京的翰林郎一律回家居住,不在京的住院舍。
可是如今咱们翰林院的院舍早已人满为患,这下又多了几百人,如何安顿成了大问题。”
“户部没给拨钱吗。”
“就三万两而已。”
岑越压低声音:“您也知道,这钱根本到不了咱们院里就被院丞用了七八,经历司的吴怀都找了下官好几次,他手里没钱,根本办不好这事。”
诸葛隽点点头也是叹气:“这事确实难为他了。”
“总不能今晚让这些新到的翰林郎们睡地上吧。”
抽了抽眼角,诸葛隽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行就挤一挤,一间屋舍能睡四人便能睡六人。”
得。
岑越没话说了,点点头就当允了下来,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官靴发呆。
啥时候自己能离开翰林院啊。
愁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