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逃到应天府衙门,朱廷二话没说,直奔找到应天府尹瞿松之。
师爷前去催报,朱廷谨慎看着四周,担心又有冷箭。
瞿松之本在处理公务,听闻事情原委,还当是哪个小儿小题大做。
“和他说别想那么多,应天府会去查的,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吃饭,哪来那么多人想要刺杀他。”
师爷道:
“大人,外头那位自称是允炆殿下,小的拿不准主意,您还是去看看吧。”
瞿松之惊得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猛地将笔丢下,骂道:“不早说!”
走到前堂,确认了朱廷身份,瞿松之沉声道:
“这这这,二殿下莫慌,歹人进不来我应天府衙,卑职定能护二殿下周全。”
他唤来士卒五十人,加派马车一路护送朱廷回宫中。
朱廷坐在大堂高椅上,冷冰冰看着外面的天。
应天府衙门效率极高,不出半炷香的时间,马车和士卒都已待命,瞿松之细心的紧,额外加派了两驾空马车,为保万无一失,他亲自坐在了其中的一驾之中。
队伍警惕出发,马车缓缓驰行,十余名手持铁盾的捕快围在马车一圈,将马车包成一个铁桶。
队伍所经之处有府兵开道,百姓门户要求下跪低头,上一次这么大阵势,还是去年晋王回京。
朱廷松了口气,只要能回皇宫,那就一点事也没有了。
下午才搜米协武家,傍晚就有人过来行刺,对方的行动力和通信力已经到了让人惊骇程度。
这应天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究竟有多少潜藏在深水之下的秘密。
以后再也不轻易出宫,如果要出宫,侍卫一定要带足,诚是天子脚下也不安全啊!
主要低估了对方的势力和胆量,自穿越而来,事事顺心如意,以至于掉以轻心松了警惕,以后万万不能再出现像今天一样之事。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前边传来铁蹄声,朱廷探出去看了眼,原是皇城司兵马来接替应天府衙兵卒护送。
皇城司更是严苛,从皇宫西华门开始到洞神宫,沿途所有商户都被叫停,百姓勒令不许出门,违者立即拿下压付锦衣卫,繁华数十载的应天进入宵禁时刻。
不可不谓兴师动众。
皇城司都指挥使黎德兴面色焦急,骑马到朱廷马车旁,轻声问道:
“殿下无恙否?”
朱廷声音极冷:
“去查一查,究竟是何人行凶,那箭应该还插在评事街哪个商户房梁上。
本王去找皇上论事,马车直接开进就是。”
见朱廷没有大碍,黎德兴狠狠松了口气,亲自操刀护卫在朱廷马车旁,朗声道:
“所有人给咱听清楚,把眼睛擦亮咯,要是看到阿猫阿狗挡道,直接砍了。”
朱廷总算彻底放了心,紧绷的身子朝后瘫松了一下。
可朱廷的表情再一次凝固起来,松弛的身子在一瞬间恢复紧绷,心脏好似被重重锤击,几乎无法喘得过气来。
他的手...碰到一样东西。
屏气凝神缓缓转头朝那看去,昏暗光线告诉自己,那里有一封信。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朱廷连续在心中说了三声。
他咽了口口水,颤抖着手,刚准备将信展开,又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小丝帕,隔着丝帊轻轻展开书信。
红色墨汁写着四个字。
饶你一命。
朱廷强制自己不失控发出喊声,这四个红色大字好似一道生死符,用最让人崩溃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可是应天府安置的马车,府尹瞿松之亲自安排的,他人还坐在后头那辆马车上。
朱廷几乎绝望了,难道说对方猜到自己会去应天府,还是说瞿松之也是对方的人。
能在马车中留下一封信,自然有能力在马车中留下一道拿命的机关。
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
朱廷注意到这封信的材质,和在米协武老婆身上搜出来的一模一样。
又他妈和前元有关!
都亡国二十多年了,还贼心不死,大明还要延绵数百年,哪里轮得到他们再来,前元鞑子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朱廷飞快冷静下来,开始仔细盘算起这件事的前前后后。
因为蓝玉上书检举凤凰台,朱廷便用造谣的方式,让蓝玉主动找到了自己。
最开始是想从蓝玉身上敲一笔钱,来解决顾成受贿案的十万两空缺,钱骗到了手,却引出了一个和前元有勾结的米协武。
在米协武老婆身上搜出来只有前元皇室才会用的纸,纸上面写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接着就遇刺了,或者说接着就被警告了。
对方为什么要警告自己?他既然有能力杀了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现在或许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事情原委,蓝玉,刁德益,米协武老婆...
米协武老婆!
朱廷想到了她,当即朝窗外喊道:
“黎德兴,进来一下。”
黎德兴在旁边听到朱廷喊他,当即俯身到窗头:
“二殿下,尊卑有别,末将上马车不合礼节,您在这边吩咐末将。”
往日的朱允炆最讲究礼节,别说是同乘一辆马车,就算是骑马在一旁护卫,身子也要让他半个,黎德兴曾经因为这个吃过一次瘪,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上车。
“本王让你进来,你就进来,磨磨唧唧什么!”朱廷心烦意乱了。
黎德兴听朱廷语气不善,当是他遇刺心悸,二话没说就钻进了马车,这马车不大,没法下跪行礼,他人又高,只好小心翼翼弯着腰。
朱廷皱眉道:
“摆这副样子给谁看,找个地方坐。”
黎德兴心里一惊,这还是往日那位满口礼仪的二殿下吗,他慢吞吞挪了半个屁股在马车坐垫之上,堂堂皇城司都指挥使,一向风风火火的黎德兴此时扭扭捏捏起来。
朱廷已经将那封信收进袖中,稍加思索一会道:
“奉本王的命,派几个人去锦衣卫,势必看护好米协武的妻子,千万不要让她出一点差错。”
黎德兴不知道米协武是谁,但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的二殿下,他由内产生一股服从意,这种服从源自对于朱廷的陌生感。
“末将这就派人去。”
“最近皇城司有没有什么异样?”
“回禀殿下,没有。”
朱廷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德兴咽了口唾沫,蹑手蹑脚退出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