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出来，却发现V已经坐在前门门口等他了。根据芯片推算，因为仿生肌肉的植入，V身材更好了一些，时刻散发着充满野性的魅力。

现在的V恬静地坐在街边，沐浴在晨光下，如同裹了一层半透明金纱的雕塑。

她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穿着纯黑的夹克，立体的锁骨在天鹅颈下熠熠生辉，里面裹着一件浅灰色圆领T恤，被曲线突出的身材撑起，似乎随时可能爆开。精致的曲线在腰部迅速收束然后散开。

下身是普通的黑色皮裤和运动鞋，久经锻炼又精心调试过的大腿没有一丝赘肉，紧致的小腿筋骨分明。但即使如此街头的穿着和黯淡的深色调，也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光彩，反而有着特殊的力量魅力。

V的脸庞比身材更胜一筹。英气十足的脸庞依旧好似从古希腊神庙中走出的大理石雕塑，洁白柔滑的面孔，配合灵动的深邃瞳孔，更让她显得如此符合古典美。

虽然是在这烂透了的现代夜之城，V还坐在粗糙的涂鸦前，膝盖上放着一套旧衣物，脚边摆着一个箱子，看上去似乎流落街头。

但安悠还是产生了来到现代力与美女神殿堂中的错觉。

看着穿着病号服的安悠在间隙中露出的线条，V有些诧异，“你竟然还有非义体的肌肉线条？你给公司打工还有空锻炼？”

真可惜，这大理石雕塑怎么会说话。

“也不能算是锻炼。不过身体不好怎么卷？你这话说的，卷可不仅仅是拼毅力。”安悠把药物递给V，拿起衣物走进了内间，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我又不能通过植入义体来调整外貌或者体力能力。”

“我也没调过面部，我又不是性偶。”V上下打量着安悠。

这只是一套标准的休闲装，休闲裤，长袖，本身并没有什么特点，但安悠的身材和面容还是撑起了这套衣服。

“穿上衣服确实还有点帅，昨天看见你真是太脏了。”。

“这衣服不错，就是有点大，老维的身材比我好多了。”安悠转身拉了拉领子和衣角，宽松的衣物套在身上感觉还凑合。

V对此早有预料：“他以前打地下拳击的，没两膀子肉早被人打掉牙了！”

她拿起身边的纸箱，递给安悠，“这里是你的现金和那一堆芯片盒子，你要找个信用卡存一下吗？”

安悠扫了一眼箱子，里面东西没少，好奇地问V：“我没办过信用卡，能不能带我去办一张？”

V摆了摆手，轻松地说：“别费那劲了。你给我付了义体钱，我送你个我以前弄的不记名账户吧，现在就传输给你。”

在局域网中，安悠收到了V发来的一个虚拟账户，然后V的声音在他的局域网里响起：“账户里还剩两千，算我送你的，先用吧。那义体钱。。。”

“那是我送你的。你不介意就好。”在晨光的微曦下，安悠盯着V，虽然这样的安悠看上去挺像街头电子布告牌上的男装广告。

他肌肉量不如老维，却明显是标准到极致的衣服架子，冷峻的面容下如同大海般压抑着怒海狂涛，暗流涌动，不知埋藏着多少秘密。

更诡异的是，他的面容怎么有点极致的标准感？他不是说自己不能调整的吗？

看着靠近过来的安悠，V心里直发毛。我在想什么，他是我队友，队友，只是队友！

“你有什么想说的，队友？”

“我不会用这张个账户，V，或者说，我不知道怎么花钱。”安悠的冷峻融化开，面带尴尬的笑容说着。

看着这个从头到尾都躲藏在迷雾中的人，V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

是第一次见面那个在绝境中冷静到极致，即使这小身板也能徒手换一个凶虎的精英黑客？

是作战中独断专行，料敌机先，却声音平稳温和却逐渐丧失人性的那个指挥官？

是昨晚那个口上花花，却最后说要当她队友的轻浮青年？

是精于算计，嘴上说着一分钱都不分，却还把自己一大半的收获给她还债还升级义体的矛盾人格？

还是现在这个毫无生活常识，坦诚地说自己不知道怎么花钱的白纸？

V压下心中的千头百绪，最后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一句话：“那你今天跟我混！我带你逛逛夜之城！”

她自己也没有料到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如此的开心，看着晨光中的夜之城，她第一次觉得如此美奂绝伦。

“好啊，那就请V老大带我了！”安悠看见V开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自己也被感染，傻笑了起来。

V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前方：“首先，第一个目标，小笼包！”

“可你还没教我怎么用卡？”安悠满脸疑惑，V的思维跳跃度也太大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破坏气氛？”V瞬间拉下脸，这人也太不懂了，还是说他懂装不懂？

安悠还是觉得这计划很离谱，夜之城难道人人带着大量现金，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不怕被偷不怕被抢？

夜之城如果民风真这么淳朴，他怎么就来的第一天，被人用定向脉冲把浮空车中干下来，血战一场差点烧坏自己的脑袋？

“但我们不能抱着这么多现金上街！被抢了怎么办？”

“啊，够了，你这个没意思的家伙！小笼包是长期目标！现在我们先去存钱，行了吧！”

妥协的V最后还是带着安悠躲避着人多的路线，就近找了个自动银行的机器，教导起来安悠。

这个自动银行上面布满了涂鸦，和周围的墙壁连为一体。如果不是个人芯片星启感受到，安悠甚至不能从这花花绿绿的涂鸦中，找到这个“自动银行”。

机器上面印着寰宇的标志，一个微缩的地球，周围围绕着环带。不细看，就是一个原子标志。

“首先刷你的腕部芯片，确认信息。”

安悠听令刷个人芯片，打开了自动银行的界面。顺带习惯性地黑入它的系统，却发现这根本就没设计取款功能。也是，在夜之城，取款大概率被抢才对。

所有的数据是在远程交换，只有黑进银行系统才能更改账户金额数字。看来让它吐钱是不太可能了。

“V，接下来呢？”安悠悄悄退出黑入系统并抹除踪迹。

“确认账户就行，以后你刷卡，就是刷手腕芯片，或者他们有账户你直接转账。这样就可以花钱了。”V环顾四周，并没有人。

“嗯，那我这些现金怎么办？”安悠抱起装满现金的箱子，向地头蛇V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V一脚踹开了自动银行终端下面的箱子，指了指，指挥安悠把钱放进去：“把钱扔进去，它就会自己算多少钱，滴一声就打到你的卡上。”

安悠跟着引导，星启芯片启动，计算金额数目。他撕掉捆钱的纸带，把现金扔了进去。最后特意留了一沓，刚好是一万，一百张不多也不少。

伴随着滴的一声，安悠的虚拟账户上多了三万六千块，数字对上了。他对这数字确实没什么感触，但他想起V的车也才四万五以内，所以，大概，可能还挺多的？

但转身看看V，这个外表看上去如此娴静的古典美人，身上的义体和植入物已经和她的车差不多贵了。

对，如果不开口不动手不动腿的话，真的很娴静。

怪不得清道夫那群人有利可图，这义体，这植入物，还真是高价。但他还是认为从活人身上拆部件是该被送入地狱的行为。

“对了，你的车呢，V？”安悠看向V，他着实想看看两万五的车是什么水平。

“还没取，我们吃个早餐就去取。”

安悠确认了视网膜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好吧，V，我们去吃什么？”

“小笼包！”V白了他一眼，“赶紧的，太晚那家搞不好就关门了！”

V在前面带路，安悠试图紧随其后，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V的速度已经是随意化身幻影的速度。

V已经为了他放慢了速度，走走停停，但他的体能根本跟不上。不到三分钟已经需要V停下来等他五次。

“你可真磨叽！”V折返回来，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看着安悠在原地休整。

安悠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他已经拿出短跑速度了，却依旧不能赶上V，只能喘着说道：“和我，一个没义体植入物的人，比跑步速度，真有你的，V！”

“那你还不给自己装点？”V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意识到安悠可能把资金全部砸自己的强度上了，他也有点特殊，导致现在安悠本来就是短板的体能成为无法回避的漏洞。

在想到这点后，V转身回来直接拽住安悠的手，“我带你跑吧。”。

“啊？”安悠还没意识到这个带是什么带法，V已经拖着他的左手，狂奔起来。

这还是安悠第一次认识到义体和植入物对体能的增幅有多大。

以前看老爸的保卫队长，反情报部部长黄叔一拳凿穿多层复合钢板，副部长江姨手撕合金墙，那也只是视觉震撼，现在亲身体会是另外一回事。

周围的景物快速倒退，他以为自己坐上了快车。风在安悠耳边呼啸而过，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小笼包店。

这是一个路边摊，室内只有几张桌子，大部分的桌子都在室外摆着，桌子已经被浸染的油光发亮，明显来客众多。似乎早已经到了收摊时间，并没有食客。

一位穿着深色毛线衣的华裔老人正在慢慢地收拾着桌椅板凳。他头发已经掉完了，铮亮的光头上布满了老年斑，留着络腮胡。

在小笼包蒸屉旁边，一位穿着同色毛线衣的老奶奶擦了擦头上的汗，费力地把蒸笼收起。

两人身形清朗，安悠却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看到V来了，他们放下了手里的活，老爷子慈祥地向她打着招呼：“侬来了，V。今天吃点啥？”。

V把安悠扔在凳子上，熟稔地点着：“老马，鸡汁的，蟹黄的，各四笼。再来两碗热汤。安悠你要什么？”

安悠刚从高速移动的迷糊中缓过来，呆呆地问：“有菜单吗？”

“小店可没有菜单，客人侬要点什么，看看电子屏的单子吧。”马老爷子微笑着指了指摆在笼屉旁边的电子板，上面画着幼稚的包子图，字体相当稚嫩，富有童趣。

“蟹黄2块一笼，鸡汁一块一笼，香菇菜包一块一笼。”写作者似乎刚刚入学，复杂的字不知道怎么写。

蟹字，只能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上去；鸡字就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鸡；笼字则是模仿笼屉，还画了一些蒸汽上去。

安悠看了看V的体型，自我计算估计后，点到：“每样一笼，一份热汤，谢谢。”

老爷子应了一句，随后走向笼屉，盖子一揭开来，热气如云如雾，四散漂浮，其中一个又一个小笼包藏在雾里模模糊糊。

小笼包薄到几近透明的面皮里容着一汪清澈的汤汁，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看着就让人心头一暖。”安悠双手协调地给他和V摆好餐具，静静地等着小笼包上桌，却被V踹了一脚。

“自己端啊，你就等着吃？”

“啊，嗷。”安悠走到笼屉前，垫着湿抹布想端起一笼，却被烫到了。

双手一抖，却只见这一笼被V稳稳地接住。

她手里什么也没垫，端着8笼，像杂技演员一样，一蹲一起，9个竹笼已经叠得整整齐齐，高过了她的头顶。

V双手一抛，9笼飞过三米远，连续地落在桌子上，一个也没撒，转身又取了两笼。

安悠看见两位老人已经把热汤端上桌，只能跟在V身后，走回餐桌。

他手上鼓掌，还不忘夸奖V：“你的平衡感真令人叹为观止，V。”

却只收获了V的白眼。

“慢慢享用吧，我们先把其他摊子收了。”两位老人向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收拾桌椅板凳。

马老爷子先把桌子擦净，然后折叠起来，看起来相当吃力。

安悠却没忙着吃，他已经看到了直觉异常的来源：马老爷子身上的裂口。

即使隐藏在毛线衣下，被取走义体的痕迹依旧存在。手腕处的裂口大概就是仿生肌肉被取走后留下的伤痕。深色脖颈处的裂口伪装在类似色调的毛线衣下。

‘有趣，这位老人以前的过往应该不是很平凡。在夜之城街头摆摊，还没战斗义体，能活着可不容易。’

“好，二老你们先忙着。”V把安悠的那三笼推给他，自己才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笼，轻咬一口，蟹黄的香气传来，让人口齿生津。

“谢谢，V。”安悠首先选择了香菇菜包，他担心太浓郁的鲜味会让后面的没有味道，所以从最清淡的吃起。

安悠咬了一口香菇菜包，里面的香菇和豆干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确实还不错。就是这青菜，怎么有点海藻的腥味？

随后他用热汤稍微清除一下嘴里的鲜味，又各尝了一个蟹黄包和鸡汁包。虽然没有他自己做的那么顶尖，但考虑到这里是夜之城，应该已经是这里的招牌了，按这里话说，尖货。

安悠尝着鲜嫩鸡汁和蟹黄的味道，眉头却皱了起来，“味道不错，但我有问题，V。”。

“怎么吃个饭你也这么多问题？问吧。”V嘴中塞满了小笼包，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为什么会有鸡肉和蟹黄？夜之城应该有为了消灭禽流感所颁布的禽类灭绝法案，公开售卖鸡肉风险不低。鸡肉没有纹理，蟹黄规格一致，还有这青菜，我觉得有。。。”

V喝一口热汤，顺了顺气：“这摊子上你还想吃真货？都是合成的。”

“啊？怪不得青菜那么腥，香味也有点太刻意了。只有香菇是原味的。”安悠放松下来，眉头舒张开来，尽力享受美食。

这还是他在夜之城之后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有香菇不是合成的，但味道确实不错，以夜之城标准。

“你以前没吃过合成食品吗？”V嘴里塞的满满当当，抬头看向安悠。

安悠放下筷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才说道：“吃过，合成披萨，上面的合成芝士能齁死人。”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欧洲联合太空站的合成披萨还分派别。意式和法式打一架才能决定上面铺不铺水果。’

“那下次我们可以去尝尝墨西哥卷饼，野狼酒吧旁边就有一家好吃的。”V提到卷饼，瞬间泄了气，“我吃了好多年卷饼，真的吃够了，也就那家还行。”

“如果有机会，我可以给你做饭的，V。我厨艺还不错，算是家族传承的。”安悠微笑着，却发现V已经风卷残云般吃掉了过半小笼包。

但是想到家族中还不知道是否危险的父母，安悠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他多希望自己当时能陪在父母身边。

现在多想无益，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V已经把所有的小笼包都吃掉了，笼屉垒在桌上，连热汤也喝完了。

“你想家了？”

“嗯，我想我父母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安悠说完把最后一个鸡汁包塞进嘴里，想用美味驱散自己的心情的阴郁。

看着有些消沉的安悠，V把餐桌收拾好，然后平静地说：“真好，我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好了，结账。”

安悠整理好表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走向老人，面带微笑，“您好，味道真不错，我要付账。和V的一起结了。”

老爷子爽朗地笑着，抽走百元，找给他一大把碎零钱。

这最大的面值只有十块，“一共是十六块，找您八十四块。客人侬第一次来，就送您一份热汤，V是常客，热汤不要钱的。”

星启芯片简短地扫过这一堆零钱，确认数目刚好对上，安悠也顺带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这么便宜，一笼均价不到一块五？夜之城消费也不贵啊。”

V走过来拉走安悠，“对啊，你以为多贵？在夜之城，贵的只有高级武器，义体，植入物，还有你们黑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随后转身朝老人们挥挥手，“再见啦，我们还要去买点东西。”

老人们也向她挥挥手，笑容让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老爷子愉快地喊道：“下次记得还带你的朋友来吃啊，V！小伙子长的不错。”

“老马，他不是我朋友，是我队友！队友！”V急忙放开安悠，一丝绯色攀上了她的面庞，急忙向两位老人解释道。

“对，现在是队友。”安悠也在V身后一本正经地附和道。

两位老人依偎在一起，笑的更开心了，看着年轻的安悠和V，似乎看到了他们的年轻时：“对对对，我家老头子总管不住他这嘴。队友，现在只是队友。”

V扭头就要快步离开这里，逃离尴尬的现场。

安悠随后跟上，但他还是不忘计划：“接下来去哪，V？”

“坐地铁，去提车！”V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