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心意我领了，债务不必再提，你更不必在意。”安悠摇头，他的神情立刻淡漠了，在意识中划过账户，把钱补到八万整数转了回去。黑色眼眸中的已经从浅蓝转化为深蓝，协议加载已经接近完成了。

“我想帮你。我。。。”瓦莱莉紧咬着嘴唇，看到安悠略带寒意的面容，她不知道怎么劝说才能让‘队友’接受这笔钱。

看着安悠猛然紧张冷漠的面容，她逼迫自己快想，想出解决办法，可脑中的荒漠没一点水，更别说有什么想法了。

“你专注当下，开开心心地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队友’瓦莱莉。现在呢，防火墙升级快结束了。你可能感觉有些不适，意识模糊，这都很正常。一会就好了，只需要一小会。”安悠交叉双手，垫着下巴，谆谆善诱，语气逐渐缓慢，轻柔。

“真的吗，我好困。。。”瓦莱莉的难过和迷茫写在脸上。她烦躁地晃着手里的啤酒瓶，不明白为什么安悠如此抗拒这些帮助。

‘这‘队友’，我昨晚那么担心他，他却不领情。头好晕，难道是昨晚借酒消，啤酒喝多了？’她越想，头脑愈发昏昏沉沉。

安悠无可奈何，这也是对瓦莱莉的保护。脑中的太空站密钥足以让整个荒坂株式会社的特勤小组，全体出动找人。这个太空站可是荒坂家主，三郎亲自和爷爷签的协议，或许承载着荒坂三郎某些特殊的欲望。

告诉瓦莱莉又有什么用？她的武力打不过暴恐机动队里的前“钢铁之龙”们。而“钢铁之龙”也斗不过荒坂公司，他们的老大荒坂赖宣也活在他的父亲，荒坂三郎的恐惧中。

导师拉奇经常笑话荒坂赖宣是个恋床癖，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当年‘钢铁之龙’荒坂赖宣是半夜三更在沉睡中，被从新美洲被窝里拖回荒坂株式会社的霓虹总部。一觉醒来面对陌生的天花板，从此成为了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事物之一。他也因此有了创伤应激综合症：“天花板综合症”。无论到哪里睡觉，都要保证天花板是指定的日式古风木质天花板，均匀的仿原木纹路，连缝隙和污损都要一模一样。

荒坂赖宣能熬过来，是有钞能力，雇佣全球最优秀的心理医疗团队照顾。瓦莱莉这么来一次，体验类似的创伤应激综合症，当场赛博精神病发就是好下场了。

突然，不容置疑的‘指令’在瓦莱莉的心底响起，“看着我的眼睛！”。

听到‘指令’的瓦莱莉一激灵，猛然抬头，直视自己眼前安悠的眼睛，被他的黑洞般的眼瞳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放松，放松，这只是升级过程中，细微的调整。”虚无飘渺的声音远远传来。在对视下，她好似喝醉了酒，意识逐渐模糊，瞳孔失去了焦距，安装的义体肌肉不自觉地抽搐，手松开了深棕色啤酒瓶，缓缓地滑落到桌面上。

安悠眼瞳已经恢复了深渊般的漆黑，湛蓝色的光芒被推到了瞳孔周围，波涛汹涌的数据流不断波动。

瓦莱莉的身影倒映在这黑色眼眸中，周围环绕着彩虹般的光晕。‘解码者’开始发挥能力，视网膜上瓦莱莉各个义体的神经被‘解码者’数据化，检查接口，重算，再进行细微的调整。

先前隐藏的‘浅层休眠’协议，语言诱导，加上暗示，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让瓦莱莉进入浅层休眠。

现在瓦莱莉想帮自己，可能是受到了刺激。最大的诱因应该是对昨天落败的耿耿于怀，因为义体的不受控制而饱受折磨。

那为了稳住她的心绪，保证不触发赛博精神病，就需要及时调整义体的神经链接。

在神经不同步的状态下，想要调整神经，只能在这种接近‘系统休眠’的状态下进行，以避免神经过度兴奋带来的干扰。但他不确定瓦莱莉是否接受这种状态，能毫无防备地面对他，只能出此下策。

即使如此，也只是针对周围神经，想要让义体合拍，中枢神经的调整还需要继续下一步。

高速计算下，血液中的纳米机器人再次苏醒，开始工作，被消耗掉。

“好了，防火墙协议已经安装完毕了，初步调整也结束了。”安悠眼中的湛蓝色光芒消失，长舒一口气。

他轻轻地拍拍瓦莱莉的手，唤醒了瓦莱莉，温和地笑着。“你刚刚小睡了一会，现在防火墙升级结束了，还有不舒服的感觉么？”

‘我怎么睡着的？’如梦方醒的瓦莱莉此刻心如乱麻，自顾自地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瓶，丝毫没感受到差距，自然对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瓦莉拉，接着！”安悠抓起桌子上喝了一半的甜茶，扔向瓦莱莉。甜茶罐子在空中旋转，里面浅褐色的茶水已经晃到了罐口，即将洒出。

瓦莱莉的右手条件反射般松开手里的啤酒瓶，她眼前的甜茶罐子似乎略微变慢了一点点，四周的感知也放大了些许。这使得她顺利地抓到了罐子，稳住了它，没洒出一滴。

“这是魔法吗？”瓦莱莉活动着自己安装不久的大猩猩仿生肌肉，虽然还差点，但如臂指使的感觉回来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难以控制。

安悠面带笑容，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瓦莱莉身前，从她手中拿回了甜茶：“这是科技，一点不完善的升级，后续还要根据数据调整。”

“你不是黑客吗？这防火墙升级还有这效果？”瓦莱莉快速地攥紧拳头又放松，甩了甩手。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她认识的所有人，在安装完义体与植入物后，必须面临长期磨合期，逐渐认识到它们的存在并操控。长期的磨合痛苦不堪，需要用抑制剂压制；不仅如此，及时磨合后，非人的部分也会逐渐吞噬人类的意识，人逐渐失去人性，这就是赛博精神病的发病基础。

“只是你睡了一觉，仅此而已。我可是有赛博机械学硕士学位的。”安悠乐呵呵地看着瓦莱莉，分散她的注意力，希望她不要细想刚刚的‘浅层休眠’。

他半路转行的黑客技术当然没学位，总不能指望一个旧网中的无良幽灵，导师拉奇给他颁发证书吧。

导师拉奇要是知道他想要学位证书，绝对要在日记中记上：“吾之学徒，徒慕虚名，可笑可笑。”，随后再来一期‘导师说’念叨几遍。

更何况，导师拉奇本人都不一定有正常毕业的毕业证，他还未入学，就把永冬大学的电脑黑了拿博士毕业证。未入学就博士毕业，这算不算正常毕业，真不好说。

“真好，我付不起学费，就没上过大学。高中学费还是老维垫的。大学学费太贵了，最便宜的也要十二万一年呢。”瓦莱莉嘴角耷拉着，很不开心。

“无所谓的。读书，又不是一定要在学校读。社会也是大学嘛。”安悠语气轻佻，随性地靠在桌边。

瓦莱莉猛然起身，闪身后退，向安悠的脸上连挥四拳，拳锋带着呼啸的风声，停在了安悠眼前。

“哼，真没意思。你怎么不躲？我可是真的要打你。”瓦莱莉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

她心里很明白，安悠对她十分信任，才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避让她的拳锋。想到这里，她放松了一些。

“你现在不会打我的。”安悠自信地说道，也不眨眼，还主动把脸往瓦莱莉的拳头上靠去。

第一次在老维医院见面，瓦莱莉毫不犹豫地一拳击中腹部让他疼了许久，但现在，她根本下不去手不是么。看起来初步调整神经还算不错，她对自己躯壳的准确度回来了。

“你这显摆的样子真让人火大！要不是你是病人。。。”瓦莱莉嘴里念念叨叨，看到安悠贴过来，她急忙收起了拳头，后跳拉开了距离。

“对啊，病人就是有特权。”安悠得意洋洋地在与瓦莱莉相处表中更新了数据，这次更新防火墙的互动，八十三分。

“嗯？”瓦莱莉挑起眉头，抓起桌子上的啤酒瓶，怒目紧盯着安悠。

安悠看见面前的瓦莱莉似乎真的恼火了，他迅速把评分改为七十九分，砸了砸了！太显摆了，砸了！

他快步小跑，坐回原位，拿起甜茶举杯：“瓦莱莉，我们还有另外的小事要做，防火墙更新了，那么。。。”

“我不想听病人发言！病人就该回床上休息！你回去躺着！”瓦莱莉怒气冲冲地说道，她眼中怒火闪过，捏着指节，发出咔啪咔啪声。

这声音听的安悠心里一颤，他立马把评分改为六十三分，砸了，全砸了！安悠啊安悠，你可真不能成事。今天罪责有三，晚起懒惰之罪，早餐暴食之罪，显摆傲慢之罪。

“瓦莱莉，你用过技能芯片吗？”安悠摆出营业性微笑。

技能芯片是种挺神奇的小玩意，它可以与神经系统连接起来。基础款即插即用，让使用者在几秒内就学会复杂的技能，大到夜之城的传统项目射击，驾驶，搏斗，小到夜之城基本用不上的技能，烹饪；大多只是初级了解。

但移除之后，又会瞬间忘掉。因为新的神经通路并未形成，而且这种‘学习’会极大地冲击脑神经，导致神经通路无法彻底形成。换句话来说，一旦使用了技能芯片，离了芯片就学不了这项技能。

“没有！谁用的起那贵重玩意，我没钱买。还有，你不要岔开话题，病人！”瓦莱莉怒气未消。

“哎，现在你就用得起了，而且是比它更神奇。这可是绝世好消息，对你的生活战斗，都大有裨益。”安悠仿佛是个自来熟的推销员，滔滔不绝起来：“你对什么技能感兴趣？前提是你会的。”

瓦莱莉翻着白眼，扭头看向一边，拿起棕色的啤酒瓶，喝了一口才说道：“得了吧。基础型拳击芯片，一个街头入门的九级芯片一千一个月，八级三千一个月，军用科技入门级的七级芯片已经一万一个月。更别说成长型的，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

大多数技能芯片，是订阅制，而不是买断制，这就是让穷鬼们这辈子也无法翻身的核心。氪金嘛，不氪不行，一次氪完更不行，只有持续付费，才能保证穷鬼们的每一分钱都被榨出来。

这种芯片的翘楚，自然是性偶芯片，军用科技得意之作。军用科技的笔友‘无意中’对安悠提到过，这个赚的比挑动一场小型战争更多，所以军用科技的文娱项目也在稳步推进。

“我们找个能靠近彼此的地方。最好是开阔一些的地方。试一试我的功能，我还没试过在非同步目标神经中部署‘观心法’。”安悠放下手里的甜茶，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环顾四周。

“我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你也。。。我不会答应的。”瓦莱莉脸色绯红，她的怒气似乎再次爆发了。

“嗯？答应什么？”安悠疑惑地说，他找到空旷的客厅的空调出风口，蹲下试了试‘木’地板的温度，确实有些冰冷。他用个人芯片星启打开空调，调整温度到最低的十度，随后平躺在空调出风口下的地板上，晃了晃身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

“你不冷么，我，我去找个毯子给你。”瓦莱莉从凳子上跳起，冲进自己房间，拿出一卷有些破旧的羊毛毯，扔到还在地上的安悠脸上。

“轻点，轻点。”安悠抱着羊毛毯，这羊毛毯还算温暖，但由于是合成的化学纤维，相当的硬，织工也相当粗糙。这导致沉重的毯子砸在脸上，没有软软的感觉，而是生疼。

他拍了拍身边的地板，示意瓦莱莉过来。“我不需要羊毛毯，一会我会很热的。你倒是需要它，瓦莱莉。”

“我们还没到那一步。。。”瓦莱莉低着头，看着地板上的安悠。

“我们只是尝试，就试一下。我还没试过和未神经同步过的目标做这个，毕竟和我神经同步过的人不多。”安悠一再劝说道，他目光十分诚恳认真。

“神经同步，你这公司人玩的好花啊？你想享受两份快乐？但我不是轻浮的人，我们应该再互相了解一些。你今天还拒绝我的帮助，现在又要。。。啊，总之我不会答应的。”瓦莱莉越说越怪，她歪着头，用手指绞着自己火焰般的红发。最后语无伦次，仓促做出了总结。

“不进行神经同步的话，回溯功能会被大大削弱的。从回忆中提取指定部分是十分精细的工作，它可不比踹开巨型公司的防火墙简单。”安悠细细解释道，他心里似乎。

“就想录像做超梦呗，真没想到，你体内还装有超梦录制设备。

但你不必管不住自己，还要强行抬高高度的。安悠，这附近就是扭扭街，你可以去找她们，我不介意的，真的。

在夜之城，这很正常，老维也常去，他还挺受欢迎的。”瓦莱莉语气越来越急，她撕扯着自己的发丝，焦躁地咬着嘴唇。

超梦是用神经处理器记录，以数据的方式记录思考、感情、身体感觉等一切信息，并利用外部手段再度复现该过程的系统。

它的强大之处在于，思考和感情的完美重现。无论是美好精彩的歌剧舞会，还是生死边缘挣扎，命悬一线的刺激；与绝世情人的尽情享受，都可以完美复现，只要设备不出问题，就永不失真，可以不断重放。

“我有超忆症，不需要超梦录制设备。等下，我去扭扭街干嘛？不是，老维他就这么日常放松的？这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没关系吧，瓦莱莉，你在想什么？”安悠坐起身来，在空调出风口下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他不得不打开毛毯披在发抖的身上。

他疑惑地看着瓦莱莉，怎么交流起来这么难呢，瞬间问题多的无法解释了。

“为了艺术是吧。你骗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嗯？这套路也太老了，我们这早不会这么讲的。你去夜之城街头，她们绝对会啐你一口。”瓦莱莉的思维开始发散，眼神飘忽。

“我不对朋友说谎的。而且你说什么艺术，这是神经回溯，用于强化神经的。”安悠双手紧紧地抓着毯子披在身上，在地上如毛毛虫般滚离了空调出风口，这地方冷的让人打颤。

他真的不明白到底瓦莱莉的脑子在想什么，他觉得已经解释清楚了。

“对对对，强化神经。刺激神经强化神经，让人心旷神怡，活力四射，那些性偶广告也这么说。”瓦莱莉低着头，脸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安悠逐渐理解了一切。他打开自制瓦莱莉的人物卡，“敏锐的笨蛋。”

他叹了一口气，一拍额头，终于知道问题在哪了，是他讲的问题太大，却没解释，把瓦莱莉当成有丰富相关知识的研究人员了。安悠啊安悠，你可真不能成事，今天又犯下懒惰之罪。

沉默许久后，安悠拔出脑后的连接线，重新开口，“我的问题，瓦莱莉，是我没解释清楚。我需要和你进行轻度神经连接，进入赛博空间，辅助你回溯记忆。从你的记忆中提取你的技能使用经验，重放，从而找到提高细节。”

“啊？你认真的？”瓦莱莉惊讶地看着安悠，她慌乱了起来，“抱歉，我以为。。。我以为你是那种人。”

“是的，我很认真。神经回溯就是非常严肃的事情。记忆芯片的功能是强行冲击脑神经，作为外接单位使用，所以会快速忘记。而通过‘观心法’程序，进行神经回溯，强化神经以提高技能，虽然缓慢，但胜在长期积累。这个是我们家族的特殊科技。”安悠平静地看着瓦莱莉，静待她冷静下来，他也不太想知道‘那种人’是什么人。

“那你要我靠近你？”

“我的脑后连接线只有一米长。”

“你还要我找个空旷地带？”

“作为帮助你进行回溯的‘导航员’，我需要大量的计算模拟，散热必不可少。”

“你。。。你还要我躺在你身边。”

“我们需要暂时进入我的赛博空间，和超梦类似，意识会抽离躯壳，和睡着一样。你想坐着也行，就是小心醒来脖子难受。”

“呃，好吧。”瓦莱莉似乎冷静了下来，躺在安悠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腕部连接线，插进自己的耳后的接口。

“那么，欢迎来到我的赛博空间。”伴随着安悠温和的声音，瓦莱莉感觉自己身上被盖上了厚重的毛毯，随后整个意识被抽离了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