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来生女王！”

“敬边缘行者们的女王！”

吧台前的众人参差不齐地举起手里的酒杯，七嘴八舌地向罗格致意。

吧台后面的冰柜，是由遗体冷藏柜的箱子改装而成的。冰柜里插上了霓虹灯，原本摆着尸体的地方，现在摆着花花绿绿的各类酒水。

罗格作为顶尖中间人，身后还跟着个黑人保镖。保镖精壮的身躯上套着军绿色的夹克，背后背着重型机枪，粗长的枪管叫炮管也没什么问题。常人可背不动这么沉重的枪械，更别说把它作为武器。

他走路间虎虎生风，沉重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噼啪作响，跟着罗格走过安悠和瓦莱莉身边。所过之处，边缘行者和中间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压迫力十足。

安悠喝着一罐柚子甜茶，靠在吧台上，紧盯着罗格：“太平间还真适合她，五十年前就该死的人。”

“你说什么呢，安悠？这可是罗格的地盘！”瓦莱莉发现安悠脸色不善，急忙问道。

今天安悠和她是来见罗格，找司机的。可安悠这样的神情，分明是对罗格不满，一会聊炸了就不好了。

“曾经我的导师和师母是她队友，一起出过任务，对抗荒坂株式会社。做了个惊天动地的闹剧。”安悠小酌着甜茶。

“喔，那可真有反叛精神，反抗公司，还是巨头荒坂。然后呢？”瓦莱莉喝着快乐骷髅头，八卦着安悠的过去。

安悠指了指罗格黄色长袖上的字样：‘活着’，说道：

“可整只小队死伤惨重，现在只剩她还‘活着’。她背叛了队友，把幸存队友的信息卖给了荒坂。包括我师母墨菲的安全屋，导致她只能放弃现实躯壳，逃往旧网。这一去，就是在旧网中五十年。

五十年间，因为没有躯壳，师母的意识体受到严重的意识侵蚀，痛苦不堪。”

“可其他人都说罗格是顶尖中间人，做事可靠，讲究公平交易。”瓦莱莉顺着安悠的目光，看向已经走进了下一层地下室的罗格。

“或许吧，但她的确背叛了我的导师和师母。”安悠不置可否。

“安悠，你别冲动。”瓦莱莉劝说道。

“我没必要和她聊这个。我也不会触怒她，毕竟现在的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安悠端起桌上的‘强尼-银手’站起身来，走向下一层。

可楼梯前的两个保安站起身来，拦住了他们：“嗨，小子，和女朋友找乐子的话，在这层‘前厅’喝喝就行。克莱尔会给你们准备好牛奶的。下面可是地牢和冥府，不是给你们这些菜鸡准备的。”

这两个保安粗壮的肌肉和来生门口的壮汉如出一辙，分明也是动物帮的人，即使有脑子，也不会太多。

“我有和歌子的推荐，来找罗格。”安悠用空着的手摸出请柬，递给保安，尽量用简单的话让动物帮保安理解。

动物帮的保安看也不看，一掌打落安悠手中的请柬，“什么和鸽子，我们不知道。这里是来生酒吧，强者才有资格下楼！”

安悠脸色黑了下来。这两个保安典型的动物帮野兽，这脑子何止是不太多，恐怕是没有，肌肉塞在脑子里，堵塞了血管。

周围的中间人和佣兵停下了交谈，看向两人，指指点点：

“嗨，又是两个不自量力的小崽子。”

“去见地下女王罗格？那可是顶尖边缘行者才能去的地方。没名气的人她根本就不见！”

“那臭娘们真觉得自己是地下女王了？谱这么大！”

“我去，酒喝多了你就小声点。一会被打了血别溅我身上！”

暗影中走出两个动物帮保安，踏着沉重的步伐，攥着口出狂言的醉汉头，狠狠地撞在桌子上，把昏迷的醉汉拖了出去：“什么人也敢在这说这话？”

动物帮和动物很难分辨出两者思路间的区别，以兽群为基础单位的组织，选老大靠打架，解决问题靠斗殴。真的太蠢了，除了对强者的忠诚，一无所有。

两个保安听到周围的议论声，摆起姿势，让自己的肌肉一跳一跳地，自豪地展示起来：“看见了没？这肌肉块子，强者的象征！看你俩这小身板，也没高级义体，怎么敢来这里的！快滚！”

安悠右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给‘应龙’换上了针对肉体的空尖弹弹匣，虚虚地按着枪，做好了开打准备。

只是善后要麻烦了，在罗格地盘上先打架斗殴再谈生意恐怕不太合适。

“想打架？我奉陪到底！”瓦莱莉挡在安悠身前，抬起手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从安悠背后冲来，是暴恐机动队的‘扳手’和‘起子’。

‘扳手’侧踹向保安的膝盖，发出‘咯啦’清脆的骨折声。可保安还没倒地，已经被他弹出的钢铁指甲捏紧肩胛骨，半跪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扳手’头也不回，阴阳怪气：“哎呀哎呀，前几天谁还被人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呢。”

‘起子’直接的多，一拳深陷进还未反应过来的保安腹部。保安剧痛下躬身宛如虾米，又被‘起子’抬起膝盖猛撞向面部，开了个五颜六色杂酱铺，脸部整个陷了进去。他巨大的身躯被‘起子’随手摔到墙上，昏迷地滑落在地面上。

‘起子’还是提不起劲一样，有气无力：“少说两句，扳手，队长看好他。”

安悠捡起请柬，塞进口袋：“真巧，二位。你们也有空来这里玩？”

‘扳手’不屑一顾地说：“咋了，我们值完夜班，就不能来这耍耍？倒是你俩，我们不来，就要被打个昏迷扔出去！一个菜鸡，一个。。。”

‘起子’狠狠地一肘把‘扳手’的后半句撞进肚子里：“别在意，‘扳手’他人挺好的，就是脑子不太好用，嘴上不把门。”

瓦莱莉冷哼一声：“我才不和你们合作。”

“这不就是我看好的小黑客吗？来，让姐姐仔细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上次你黑了电线，她哭唧唧半天，有机会你可要多安慰安慰她。”伴随着沙哑女声，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安悠肩上。

安悠汗毛倒竖，开启星启芯片，屈膝沉身，想摆脱肩上的手。可那只手快如闪电，还是牢牢地抓住了安悠的肩膀，把他强行提起，在空中转了一圈，脸对向新来的女人。

她烫过的大波浪蓝发中，挑染着一缕粉色，干练利落地披在肩头，掩盖着脖颈间的纹身。身形消瘦苗条，上身穿着高领的黄色荧光夹克，下身穿着短短的牛仔裤，蹬着棕褐色的长筒皮靴。

“长的还挺帅嘛，陪陪姐姐，好处可是。任。你。选。”她带着调笑的神情，嚼着口香糖，伸出手摸了摸安悠的脸，捏了捏他的后颈，捏到了脑后的神经接口。

手上的温暖柔软的触感，她当即做出了判断。这个小黑客，要么是来自公司，用的高档仿生皮肤，要么就是什么植入物也没有，没有皮下护甲这种几乎人人都有的东西。

原装的脊椎，不是接大单子的‘独狼’们标配的，由斯安威斯坦加克伦齐科夫组成的基础神经套件。

后颈上有脑后神经接口，确实是黑客的样子，但只有标准的脑后神经接口，而不是大部分黑客，直接把脑后挖个大洞。

真奇怪，这小黑客身上没多少义体和植入物，用什么把电线黑掉的？电线可是来自网络监察的好手。队长暗暗想道。

“我记着呢，您的单子奖励一件实验级义体。不过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您有需求，可以去扭扭街找性偶。”洁身自好的安悠双腿发力，再次后退，却被她强行按在墙上。

安悠如小鸡般被捏起来，没点仿生肌肉可没这力度。

队长捏着他的肩膀嘎吱作响，肩胛骨呻吟着，似乎随时都要碎裂。

“别急着跑嘛，这才是上午，时间还很长。姐姐请你喝酒，吃好吃的新鲜水果。”

“放开他，你们。。。”瓦莱莉跑向安悠，却被‘扳手’和‘起子’组成人墙挡住。

“队长，现在是秋天，不是冬天。动物一般是冬天动情。”‘扳手’扭头看向肮脏的墙壁，仿佛被墙上的裂缝吸引住了。

‘起子’瞥了一眼，踹晕了地上的地上的保安：“‘扳手’，少看点画本。那上面讲的知识不靠谱。动物是春天动情。而人类，随时可以动情。”

‘扳手’当即跳了起来，跳着脚喊道：“我知道！我读过书！别以为你上过高中就可以装什么都懂！”

这世界的教育水平也就这样了，很多人就没上过学。教育资源也是资源，资源荒漠不是开玩笑的。

队长嚼着口香糖，上下打量一番瓦莱莉，啧啧称奇：“小黑客，你这女朋友，真是要啥啥没有。克伦齐科夫，斯安威斯坦，基础神经套件也没有。在夜之城街头混，进来生酒吧接单子，只靠这一身可不行。依我看啊，很快就要进骨灰罐了。”

她捏了捏安悠的手臂，确定了他并没有安装仿生肌肉。典型的黑客，脑子里塞满杂七杂八的电路板和芯片，身体里没安装别的义体或植入物也很正常。真好，和生物科技对上的活，他肯定会接。

队长松开了手，开口问道：“如何，小黑客？你也不想你的女朋友，用这么烂的义体在夜之城街头厮混吧？我这的单子，你肯定想接。”

安悠看着心急火燎的瓦莱莉，分辩道：“她是我‘队友’，这位队长。我们还有要事，找罗格女士。”

“行行行，你可真无趣。记住我们的约定，到时候我会叫你。走啦。”队长带着‘起子’和‘扳手’走下楼梯。

队长在她们的局域网中对‘起子’和‘扳手’说道：“不错，这小黑客有情有义，看我的目光清澈如水。可以合作。”

“明白了，队长！”‘扳手’立刻回应到。

随即有人来把这两具沉重的动物帮保安躯体拖进黑暗中，快速拖干净了地板上的血迹。熟练地好像这才是日常。

“约定。。。是什么？安悠？”瓦莱莉恼火了，这个‘队友’和暴恐机动队的人勾勾搭搭！那里的人都是赛博精神病！而且这队友，还有事情瞒着她！

安悠轻轻地拽着瓦莉拉的夹克袖子，端着洒了半杯的‘强尼-银手’，走下楼：“就是上次，‘起子’他们邀请我去做一单，给你挣个义体。虽然我确实很想吃新鲜水果，但我更希望你好好的，好好活下去。”

没错，身边现在的战力只有瓦莱莉一个，总不能指望自己脆弱的身板上去打架吧。

瓦莱莉愣住了，任凭安悠把她拽向楼下：“啊。抱歉，是我冲动了。”又错怪‘队友’了，让她有些羞愧。

“不必抱歉，我信任你，瓦莱莉。这样的你，很好。”安悠快步走着，穿过长廊，已经来到了罗格的门口。

’敏锐的笨蛋‘当然好，当安悠的’队友‘，却不会细想安悠的出身。

门口的广告屏上正在播放骨灰盒广告：“定制骨灰罐，仅从9.99起！现在订购，免自助火化费！”

先前见到那个背着重机枪戴着奇怪护目镜的黑人，正揣着手侧靠在骨灰盒广告上，兴趣缺缺。

见他们来了，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停，你们有什么事？”

安悠松了一口气。碰见个正常保镖可真难。从进来生酒吧的门，一路上三个动物帮保安冲的不行，张嘴就开嘲讽，现在终于碰见个能说人话的了。

他掏出和歌子的请柬，递给黑人：“和歌子引荐我们来找罗格。”

黑人接过来，细细端详，眼中蓝光流过：“对，罗格，他自称是和歌子引荐的。是一男一女，黑头发，红头发，相貌不错。嗯，是他们。”

他眨了眨眼，让开了路：“请进，罗格女士就在屋内。”

屋内长长的沙发沿着墙壁摆了一圈，墙壁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显示屏覆盖，看不出原来的墙壁颜色。

显示屏上不断滚动着数据，安悠黑进表层系统，轻轻扫过，星启芯片已经得出了模糊结论：“最近恶土上的乱刀会在和流浪者争斗”。

流浪者是以家族为单位，在恶土上流浪的人。他们握着手里的枪，开着汽车，拖家带口地在恶土上游荡。乱刀会则是被赶出家族的流浪者，公路上的强盗。两者天然就处在对立面，混战不休。

屋内的罗格坐在柔软的酒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用个人芯片打着电话：“告诉乱刀会，来生酒吧就是谈生意的地方，轮不到他们插手。哈，他们不明白也行，不过让他们记住，别进夜之城。我知道他们的下家，更知道如何给别人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看到了走进来的安悠和瓦莱莉，罗格挂断了电话：“安和V，和歌子已经和我提前说过了。我这确实有一个司机，流浪者出身，和自己家族闹掰了。她刚来夜之城讨生活，对道路很熟悉，枪法车技都不错。”

瓦莱莉低声在局域网中说道：“安悠，我觉得不对劲。流浪者一向和城市人不来往，还是离开家族的流浪者。”

安悠把‘强尼-银手’鸡尾酒，放在桌子上推给罗格：“我只想和信任的队友合作。离开家族的流浪者，很难取信于人。”

罗格看到这杯鸡尾酒，环抱起手臂，眼中蓝光闪过：“不错，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功课做的不少。但你没得选，这年头离开家族的流浪者不多。不加入乱刀会当强盗的，更是凤毛麟角。

行家我手下多的是，可你也请不起。只有这些人，便宜又忠诚，肯为了自己的家人卖命。”

这群中间人，一个个全是人精，扫一眼就知道来的客户或者佣兵什么水平，有多少钱。也怪不得和歌子选择流浪者，还有这样的考虑。

克莱尔端着托盘走进来，摆上了三个酒杯和一瓶酒。

罗格拿起酒杯倒满酒，递给瓦莱莉和安悠：“来一杯，别客气。”

安悠没有接酒杯，他靠在墙上，冰冷地问道：“那我需要付出什么？金钱？还是能力？”

“看来你很上道，在商言商。”罗格和瓦莱莉碰杯，“谈钱太俗了，替我做个单子。”

“和乱刀会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