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夜之城，空气是少有的清爽。

维克多诊所门前积水遍地，蓝紫的霓虹灯照在积水上，冷冷清清。

安悠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压抑下还是有些发热的脑袋。在夜之城这种危险地带，必须保证作战状态，才能增加生存可能。头脑发热这种不良状态可不行。

“切他中路，打他腹部。你这拳手，会不会？”安悠和瓦莱莉推开门，看到老维正在看拳击比赛直播，喊的吐沫星子横飞。

他自己也跟着挥舞双拳，那样子，恨不得亲自顺着网线，爬上拳台去给对面两拳。

“真是个菜鸡，亏我还看好你。”伴随着一声捶桌声，拳击直播中一方已经倒下，一听就知道老维支持这边输了。

“嗯，小V和安悠来复查了？来来来，坐下。”维克多看完拳赛，回到了那副风轻云淡，看破红尘的样子。他拉开抽屉，里面放满了啤酒。

“早上好，老维！”瓦莱莉先安悠一步，坐在凳子上，开心地和维克多打招呼。

“今天很开心嘛，小V，遇到什么好事了？”维克多拿起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地猛灌着。又随手拿起另一罐，手一抬，扔出啤酒给瓦莱莉。

但他想到了瓦莱莉的神经不协调，怕她抓不住啤酒。

老维垫步向前，去抓空中的啤酒罐子，却慢了一步，在他惊讶的眼神中，瓦莱莉已经站起身来，稳稳地攥住了啤酒罐。

维克多摘下了飞行员墨镜，快步走到瓦莱莉面前，眉头紧锁：“好啊，小V，你义体神经连接适应这么快？你不会用什么来历不明的镇静剂了吧？街头可没什么无副作用的镇静剂。”

“没有，是安悠帮我调整的！”瓦莱莉爽快地打开啤酒拉环。

“瓦莉拉，今天是复查，不能喝酒精类饮料。”安悠劈手夺过瓦莱莉手中的罐装啤酒，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安悠终于知道了瓦莱莉爱喝酒是谁带的了。老维这啤酒不离手，大清早一见面就和瓦莱莉先喝上了，不是他还能是谁。那拳击技术，搞不好也是跟老维学的。

复查前喝酒，可能会影响检查数据的。

“我可不信，小V。还不如干一杯，舒缓情绪！干杯，小V！”维克多站起身来，又把啤酒罐子递给瓦莱莉。

瓦莱莉接过啤酒，和维克多干杯：“敬。。。敬健康！”

安悠看不下去了，这组啤酒不离手的人，还没干正事，小酒已经喝起来了，真没有职业精神：“老维。大早上喝酒，你不担心给病人做手术时候，手抖的拿不住手术刀吗？”

维克多耸耸肩，带着酒味，坐在安悠身边：“我这破诊所，也没多少人来看病，最多来看个头疼脑热，喝两口就当酒精消毒。义体手术更没几个人约。没法子，我这没黑货义体或植入物，而原装的呢，又太贵了。”

安悠挑挑眉，一个义体医生说原装的东西贵，听上去总是怪怪的。

“那刚好，我要再订一套纳米机器的血液冷却系统。”

一听客户上门了，老维散漫地靠在桌子上，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电子书，划拉两下递给安悠：“自己看吧，都在上面了。”

他又从抽屉里抽出一罐啤酒，与瓦莱莉边喝边聊，相当高兴。

不能喝酒的人现在就很尴尬了。

安悠撇了撇嘴，检查了自己的电子账户，只剩下可怜的两万三，和歌子那一单赚的五万，三万都用来购置新的黑客仓。

扫了一眼电子书，对老维的敷衍有了更清楚的认知，上面的冷却针剂只有一项，没了。

“老维，你这只有上次那种一万一管的冷却针剂，我就再要一管吧。”

“对，我这没黑客的货，没渠道。更别说你只要纳米机器针剂，这可不常见。”维克多已经拿出了针剂，完成了注射。

“这次没有麻醉剂吧。你上次给我打的药有问题，我醒来是第二天早上。”安悠盯着老维做准备，也没添什么东西。

血液冷却系统启动，头脑的发热迅速缓解，安悠感觉小纳米机器们正在血管中游动，冲向头部。

维克多洗手后带上手套，开始拆绷带：“七级药剂的残次品嘛，很正常。”

瓦莱莉撇撇嘴，分明是老维加的麻醉剂。

看到安悠已经表面愈合的伤口，他觉得自己的常理已经被颠覆了：“安悠你这肺部好了个七七八八，七级药剂这么神奇？”

“很正常。女娲实验室出品，必是精品。”安悠竖起大拇指，顺带给自家实验室打了个广告。

这是因为青梅的不少作品，尤其是这些纳米系列，对他似乎真的有超越常理的效果。

老维连连摇头，打了一个冷颤，他对硬广过敏，这广告味太足了。

瓦莱莉推开安悠：“该我啦！老维，我现在感觉超好的！”

维克多打开检查设备，瓦莱莉的数据一项一项显示，他逐渐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神经数据真的被调整了。”

想起瓦莱莉的话，维克多疑惑地看着安悠：“你调整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公司黑客有这种能力。”

“对，我能调整神经接口，更多的就是机密了。”安悠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果然当初你小子没说完所有信息。你，不会是有师承的黑客吧？我恰好知道一个黑客，他也挺懂神经的。不过，他可是个实名上网的疯子。”维克多活动活动下巴，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安悠心里咯噔一声，“懂神经的黑客”已经够罕见了，实名上网的黑客，也就他的导师拉奇-巴特莫斯一个。

黑客们都是有自己的‘昵称’隐藏身份，毕竟大家干黑活的，起个艺名遮掩身份，俗一点的叫幽灵，花一点的整一堆乱码。

只有导师拉奇-巴特莫斯这个小天才，四岁接触网络注册‘昵称’时，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就写了真实姓名。要不是人有能力，拉了这么多仇恨，还实名上网的黑客早就被做掉了。

至于调整神经，已经涉及到了黑客的底层原理。

大部分黑客只是简单的使用魔偶程序，把它们当做神秘的黑箱使用，并不了解底层原理，无法改变，只能小幅度迭代更新。公司的顶尖黑客们或许能大幅改进，但完全懂得底层的人，确实不多。

而导师拉奇-巴特莫斯，作为旧网时代‘黑客圣经’，《网络行者指南》的作者，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老维，我只是一个小黑客。八级黑客，刚入门的。”安悠从容地解释道。

“八级？据我所知，那没人性的老小子，可没有后辈。”老维冷笑着，咧开了嘴：“小V，你可不能和不信任的人一起接单子。”

“喂！你们在聊什么！我听不懂！”瓦莱莉看着已经剑拔弩张的两人，左右为难。

谜语人有‘队友’安悠一个就够了，现在老维也谜语人起来了。果然，怪人是会互相传染的！

安悠认真地点点头，转头向瓦莱莉说道：“老维说得对，我需要取得你的信任。我真的是八级黑客。不过我的导师特殊，我自己也有些小程序。”

“拉奇-巴特莫斯那个混账玩意？”维克多敲了敲桌子，吸引了安悠的注意力。

“对，他是我导师。”安悠无奈地应下了。

无良导师所有大公司惹一遍就算了，到夜之城，还是有人认识他！现在缩手缩脚也是拜他所赐！出来见个义体医生还能是他的敌人！

维克多锤着桌子大笑起来，整个桌子在颤抖：“那你运气可真不好！不过，你未来可期，小子。好啦。你俩挺好的，好好养养就行。”

“拉奇-巴特莫斯，他很厉害吗？”瓦莱莉还没理解，迟疑着问道。

“算是。老维再见，我们要去酒吧接单子了。”安悠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既然检查结束了，那就还是去来生酒吧见见罗格，准备打工。

囊中羞涩的感觉太不好了，想到这几日吃的食物，安悠无比怀念在寰宇基地吃的新鲜瓜果蔬菜，非合成肉类。

可按瓦莱莉的解释，新鲜事物现在贵着呢。想吃饱，可以，但想吃好，还是要打工。

“再见。有空多再来复查。”维克多转身看向电子屏，播起来新的拳击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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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酒吧也在沃森区，。

安悠和瓦莱莉走过脏乱的街区，穿过漆黑的门洞长廊，停在来生酒吧门口。

数个垃圾袋还堆在门口两遍。门口宽阔地停车场上，还有不少醉汉，躺在雨后的水潭中。和来生酒吧的名声，夜之城最好的‘边缘行者酒吧’不符。

“来生酒吧。。。就在这里？”瓦莱莉抬头确认了霓虹招牌，确实是‘来生’。

可狭窄的楼梯，黑黢黢的阶梯，和周围街区一样破旧的门口，怎么看也不像。

安悠率先走下楼梯：“别问我，你才是夜之城土著。”

“也是，其貌不扬嘛，有可能的。听说这以前是个停尸房，那时候人们还会保留亲人的尸体，举行葬礼。”瓦莱莉快速超越安悠的步伐，走下了楼梯。

来生酒吧以前是个停尸房，现在里面的人大多也是没进坟地的边缘行者。这不是一句冷笑话，来生酒吧确实是顶尖边缘行者和中间人的聚集地，可强大并不意味着他们能活的久。

边缘行者身上的义体，植入物，使得他们挣得多，死的也快。为了抵抗赛博精神病，就需要服食或者注射大量的镇静剂。可镇静剂反而会拉高阈值，直到使用最高级的镇静剂，然后跌下深渊。

还好在此之前大部分边缘行者早已死于意外了，不必为此苦恼。

走下破旧的楼梯，周围是钢铁组成的管道，墙壁上连着发丝般混乱的线缆。

来生酒吧所处的地下室门口有一名壮汉看管。他两米半高的身躯压迫力十足，肌肉超乎常人的壮硕，在粗大的脖子和倒三角形的庞大衬托下，方方正正的头颅非常小。

“你们俩，是哪来的杂鱼？”

安悠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壮汉，一看就知道是个动物帮的野兽。

野兽们普遍滥用兽用或者是人用激素，以增强身体，才能有这么大块的肌肉，和这么没脑子的行为。脑子里填满了类固醇。

“我是V，他是安。”瓦莱莉紧张地说道。

“怎么，我该认识你们这俩街头小子？”壮汉眼睛微微眯起。

“你该认识这张请柬，让开吧。”安悠掏出和歌子送的请柬，随手递给壮汉。

“原来是贵客，您请，祝您享受来生。”接过请柬，壮汉立刻换了脸色，点头哈腰，主动推开了身后的铁门。

配合他两米半的身高，相当滑稽。

瓦莱莉在局域网中，相当嫌弃面前的壮汉：“什么嘛，势利眼。”

“野兽是这样的。他们的脑子还没完全进入现代社会，恃强凌弱，却又对强者摇尾乞怜。”安悠平静地在局域网中回答，走进了来生酒吧。

“你好像是在说一条狗。”

“它就是看门狗。”

瓦莱莉被安悠的话逗乐，紧张感消失了。

酒吧里的乐队，正在激情澎湃地演奏着‘插管’，这是武侍乐队的招牌曲目。瓦莱莉自然地跟着哼了起来，走到吧台。

“我是这里的酒保克莱尔，你们想来点什么？”红色卷发的酒保克莱尔语气轻松地招呼着他们。

安悠眉头一抬，暴躁地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我要一杯鸡尾酒。老式高级龙舌兰，兑最劣质的啤酒，和切碎的辣椒混合。加冰，一定要是方形玻璃杯。”

“看来这位是个常客。一杯强尼-银手，经典配方。”克莱尔从桌下拿出酒杯，开始流畅地调酒。

“你不是不喝酒吗？安？”瓦莱莉看着眼前焦躁起来的安悠，有些疑惑。

“当然不是我喝。这是我带给罗格的礼物，来自旧友礼物。”安悠接过调好的酒，摆在桌上。

说话间，周围的嘈杂声已经小了下来，乐队也停下了手中的乐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刚进门的中年女性身上。

这位中年女性面容有些沧桑，气势逼人。可眉宇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容貌，定是英姿飒爽。她穿着印有‘活着’标志的亮黄色的长袖和亮黑色皮裤，露出已经义体化的肚脐。

她走到乐队前，平淡地向乐队点点头，“继续唱。”

乐队主唱兴奋地一拨吉他，凑到麦克风前高喊道：“这首歌，敬来生的女王，罗格！”

喧嚣的‘插管’再次轰鸣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