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苏修德夫妇带着钟烨信回到苏家湾之后,没多久朱旭航就派人来询问为什么伏兵在将军岭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琅琊军反贼到来。
苏修德额头上和脸上各有一块淤青,看起来很是狼狈,好像被一头母牛狂飙冲撞了似得。
朱旭航派来的人惊讶地问道:“苏员外,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路上碰见了疯牛给你撞了?”
不过他说完这话,就感觉背后凉凉的,好像有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似得。
苏修德不好意思说就是被自己那头尿裤子的母牛给撞得,只能说是马车赶路太急,轮子碾到了石头上所以侧翻了导致自己受伤了。
那使者假情假意地关心了两句,然后就问起了苏修德信阳镇一行的经过。
苏修德摇头道:“唉,一言难尽。兹事体大,你还是让朱先生亲自来一趟苏家吧。到时候我刚朱先生当面去说。”
使者有些想骂娘,但是一想到对面这位虽然现在看着狼狈,好歹也是诸城县的坐地虎之一,家中上百的家丁仆人。自己只是一个巡抚幕僚的小小的随从,万一惹恼了对方,给自己揍一顿朱旭航都没办法给自己报仇,甚至还得反过来向人家道歉。
说白了,皇帝治天下都得靠着这些人啊。
所以他心中再不爽,也只能闭嘴,告辞回去禀告朱旭航。
朱旭航其实就在将军岭上和铁担山的王大虎在一起。他们在这里埋伏了三千贼兵。
虽然他们有意到处搞事情,想要将钟烨的人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但是朱旭航推己及人,觉得钟烨能在短短时间内快崛起,让诸城县的缙绅大户山贼草寇们恨得牙痒痒,必然不会是一个蠢货,不可能去做那种将兵力平均分配各自出击的蠢事。
所以他才会让苏修德亲自求见钟烨哭诉,想的就利用苏修德将钟烨的主力吸引到将军岭这边来。也因此,他们将山贼联军的主力都埋伏在了将军岭附近。
但是没想到三千多人在这里从昨夜一直埋伏到了太阳快要落山,依然鸟毛都不见一个。
鸟屎倒是见了不少,躲在树底下草丛里的那些山贼喽啰们很多人头上衣服上都落了不少鸟屎,气得一个个骂娘,大骂谁想出来这个馊主意。让老子们躲在这里被虫子啃,被鸟屎糊,肚子还饿得咕咕叫。
朱旭航将山贼们的牢骚听在耳中,心中虽然大骂一群丝毫没有纪律性乌合之众,但是心中也是着急不已。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的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计划,可是随着夕阳只剩下一半,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别说那些小喽啰们了,就是包括王大虎在内的那些山贼首领们也都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善了。
一个个脸上分明写着:你到底行不行啊,要是没本事的话找个工场去上班好了,别在这里装诸葛亮了。
不光是钟烨的人一个没看到,就连跑去钓鱼的鱼饵苏修德两口子都不见回来。
朱旭航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尴尬地说可能发生了意外,伏击计划取消。
然后那些山贼们一个个骂骂咧咧地各处藏身之处走出来,在经过朱旭航身边的时候狠狠地向他旁边吐一口口水,或者擤个鼻涕,嘴巴里还各种阴阳怪气,气得朱旭航跳脚大骂有辱斯文。
但是骂归骂,他却不敢动手。生怕惹毛了这些窝着一肚子火气的草莽们,给自己一刀砍了他都没地方说理去。
虽然这些人答应了接受招安,但是毕竟还没有正式招安。他那些承诺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况且他自己的身份其实也就在模棱两可之间。要是这些山贼真的有懂行的人,他那所谓巡抚特使的身份根本经不起推敲。
朱旭航无奈之下只能派人去苏家看苏修德夫妇回来没有。
结果等了半天,派去的人回来告诉他苏修德说要跟他面谈,而且看起来样子还很狼狈,像是被人给暴揍了一顿。
朱旭航一听心中立刻就不淡定了,连忙赶往苏家。
到了苏家见到苏修德鼻青脸肿的样子后,朱旭航也是吓了一跳:“苏员外,你这是被人揍了?”
苏修德面皮抽搐:“你多想了,是被一头发疯的母牛给撞得。这个不重要,还是先说正事吧。”
只不过朱旭航看到苏修德在说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左顾右盼,看起来有点心虚的样子,好像生怕被什么人给听见似得。
但是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那他自然也不好追问了。
“你这一趟去信阳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钟烨迟迟不见人影,就连你们两口子也不见踪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那些山贼们给刀了!”
说起正事,朱旭航就突然一肚子的气。
他不敢在那些山贼们面前发飙,但是在相对作为文明人的苏修德面前却一下子搂不住火了,嗓门都不自觉地高了起来,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
苏修德今天本来又是被吓得尿裤子,又被当成犯人审,还在回来的马车上被自家的“母牛”给“撞”的鼻青脸肿,也正是一肚子委屈呢。
结果看着朱旭航这么一个无官无职的玩意还对着自家吼,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大吼一声:“那你知不知道老子今天差点死在了信阳镇!”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社死还是真正的物理死亡,反正嗓门是挺大的,吓得朱旭航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但是嘴里却依然叫道:“苏员外,请注意你的态度。在你面前可是巡抚大人的特使,你对我不敬,就是对巡抚大人的不敬!”
“我可去你妈的吧,狗屁特使!老子打的就是特使!”
苏修德更被朱旭航的话给激怒了,这一刻他化身为李团长,论起拳头对准朱旭航的鼻子就给来了一记狠的。
朱旭航疼的大叫一声,然后就看见了自家喷射出来的鼻血,然后眼睛一番就晕了过去。
苏修德看着自己的拳头陷入了沉思,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猛了?
以后是不是可以考虑单挑一下我家那只狂躁的“母牛”?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不是自己的拳头有多猛,而是朱旭航这货晕血。
他收回拳头,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朱旭航,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现在就把这货给绑去信阳镇找钟烨交个投名状。
什么?你说我已经交过投名状了?
那没关系,再加一层保险嘛。
但是经过短暂又漫长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供状虽然可怕,但是那是他在被威胁的情况下迫不得已,情有可原。但是如果现在将朱旭航送给钟烨的话,那就是彻底的投贼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虽然觉得这个家伙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但是毕竟是打着方大猷的名头来的。
万一以后方大猷追究起来,那苏家就真的完蛋了。
“快来人了,朱先生晕倒了。”
片刻后,屋子里响起了苏修德的叫喊声。
……
朱旭航一只鼻孔塞着一团面纱,鼻梁上也贴着一块纱布,一脸不爽但是又不敢多说的模样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不说话。
对面的椅子上,苏修道也鼻青脸肿,同样端着一杯茶。
从他揍出那一拳开始,他心里的火气感觉一下子撒出去了。现在看到对面的朱旭航的样子,心情更加愉悦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心想果然还是当个粗鲁的人比较舒服自在。
朱旭航眼睛余光撇到了苏修德小动作,立刻紧张起来,鼻梁上同时传来一阵痛感。
“苏员外,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动不动就动手,有辱斯文。”
苏修德笑呵呵地点头道:“朱先生说的有道理啊,只是文明人当久了,偶尔动一动手还是挺神清气爽的。朱先生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朱旭航心想再试下去我估计就要失血过多了,急忙生硬地绕开这个话题道:”你是说你一见到那钟烨就被人家看破了?”
苏修德不笑了,有点沮丧地点点头道:“钟烨比我们想象的都要狡猾。你的事情他已经都知道了。你别这样看我,我要是不说,今天肯定就回不来了。人家给你写了封信,你自己看看。该怎么做,你这个巡抚特使做主。反正这件事我们苏家再也不参与了,爱谁谁去,老子反正是两不相帮。”
看着苏修德一副老子就要摆烂的架势,朱旭航本能地就要端起他巡抚特使的架子,但是鼻梁上隐隐传来的痛感让他还是选择闭嘴,起身结果苏修德递过来的信拆开默默地看了起来。
钟烨约他七天后在将军岭决战。
看完信后朱旭航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说钟烨是有魄力还是太过年少轻狂了。
两千对一万?优势在我?
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钟烨的目的,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但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他看着那封信,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果然还是年少情况啊,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苏修德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身子下意识地一抖,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他似乎已经隐隐听见了疯牛狂飙过来的沉重脚步声。
“苏员外,你在想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吗?”
朱旭航急切地想找人分享他此时的激动心情,想要重新鼓起苏修德的信心,大笑着说道。
只是话音刚落,大门就被“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两个门扇都被巨大的力道撞击碰到了后面的墙上咣当作响,就像是一头猛兽撞过来一样。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怒目圆睁,嘴唇鲜红,一脸怒气:“姓苏的!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活,是不是还想被老娘揍一顿?”
朱旭航看着浑身发抖的苏修德,再看看挡在门口双手一手叉腰,一手拎着鸡毛掸子的苏夫人,终于明白将他撞的鼻青脸肿的那头“母牛”是个什么样子了。
误入斗牛场,我现在走还来的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