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也坐在沙发上,细长的眉眼垂下。
一旁的电视机报道着新闻。
一个男人走进来。
“如何?”曾也淡淡问道,右手拇指抚过左手上的扳指。
房间里有些昏暗。
那人低下头,“回大人,还没有找到。”
“没找到?”他声音低平,听不出喜怒。
那人头低得更低了。
曾也:“那就算了。”
他站起身,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地窖里的那些人,放出去吧。”
“大人,您这是要?”
曾也盯着他,两眼都浸着阴沉,像一匹狼,让人不敢直视。
“不是想回家么?如他们所愿而已。”
此时,电视机里正报道着今天的新闻。
“截至今天为止,已有数名市民惨遭毒手。凶手手法极其残忍,凶案场面极度血腥。据军方发言人所称,凶手是暴虐的鲛人且至今尚未归案。希望广大群众注意出行安全,本台继续为您报道。”
“嘀。”
曾也关掉电视,一手抄在口袋里。
“听到了?”他目光扫过那人。
那人不敢迟疑,赶紧答道:“是!”
曾也阴下脸,不过是个小喽啰,也能掀起这么大浪来。
别墅外,青紫色的闪电破开云层,灰色的调子布满城市。
变天了,暴风雨要来了。
那人退了下去。
曾也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
此时恰好闪过一道惊雷,在他俊美的脸上划过一道狰狞的青紫色伤疤。
伴着响声,白色的雷电在房间里投下他颀长瘦削的影子。
“地狱里空荡荡,魔鬼都在人间。”他手抄在口袋里,喃喃道。
金属的镜框上仿佛落下几片冰霜,这一刻,他没有刚刚的狠毒,只有一种莫名的寂寞。
他放出魔鬼,想看他们如何将这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
他要的也只不过是拉这个城市下水罢了。
那个逃出去的鲛人小子不过是他的棋子,本就打算用来混淆视听,突然暴走也在他预料之中。
逼成那样,崩溃是迟早的事。
想到他的计划,他眼中荡开几圈波澜。
军阀杜家和敌方的鲛人不清不楚,先是引起内部动荡,然后军方估计会有一次大换水。
军方主战派绝不会容忍形式扩大,会率先打破坚冰,让军方对他们和鲛人的目前这种状况产生动摇,而这正是他的目的。
人类与鲛人之间平静太久了,是时候该起浪了。
***
这几天,白雨和左逸也因为发生的鲛人碎尸案忙到焦头烂额。再加上他们之前销毁罗列的任务也不算完成。
但当他们去旅店找咲夜时,旅店老板娘却告诉他们:咲夜走了,红叶也不见了。
几件事堆在一起,他们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外面这么乱,谁知道咲夜那丫头出去会发生什么!他们在闲暇之余还得为她操心。
另外,什么叫红叶不见了?!
他不见了,又发生这么多起案子。
再加上白雨遇到红叶时的场景,两人都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
趁着只有他们两人的时间,白雨对左逸道:“左逸,红叶他该不会是...”鲛人?
“也许。”
白雨心中一震。
他握紧拳头,“那...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找红叶?”
人是他从拍卖场带出来的,他早就明白那些人不会平白无故把一个普通孩子丢在那里。
红叶本身就很蹊跷,而他竟然还是把人带了出来。
带出来后竟然什么身份调查都没做,就留小夜子和他单独在一起!
他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他当时就应该留下来的。
如果他留下来,或许能察觉到红叶不对劲的地方,或许能阻止他。
如果他不把红叶带出来,那些人就不会死。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如果他没有...该死!
左逸注意到白雨的表情,一手摁上他的肩膀道:“白雨。”
“呃?”
白雨回过神,怔怔地看着左逸。
他捂住头,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没那么做就不会这样。”
“与你无关。”
白雨抬头对上左逸的眼睛,左逸坚定道:“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错。”
“左逸,我...”
左逸松开手,“振作点儿,现在可没时间让你纠结。”
“你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呢?去找红叶?”
“这件事还不能确定,要找也只能我们两个去找。”
白雨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几件犯罪地点都相隔不近,若不是多人犯罪,那他的移动速度得有多快?”
“从昨晚的犯罪地点来看,到现在,他如果今晚还要杀人的话,有可能的地方就有三个。新区公园,中央大厦,靠近外围的郊区森林。”
白雨叹了口气,“他一直都是挑人少的地方下手,排除中央大厦的可能,也还有两个。二选一,选哪个?”
左逸:“郊区森林。”
他说的迅速坚定,让白雨不由愣了愣。
白雨:“你怎么知道?”
左逸:“猜的。”
白雨无奈道:“碰运气么……也只能如此了。”
左逸抬头望天,眼里似乎有些思量。
让人不禁觉得他刚刚那个决定,并不是猜的。
“鲛人没事乱咬人?凭什么?拿人类磨牙么?有病!”女孩儿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他走在前面。
墨色的头发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雪色的肌肤在月光下透出莹白的光泽。
“鲛人咬人,就一定是自愿的?你别乱冤枉人。”
她回头,周身萤火飞舞,景色甚是美丽。
“左逸,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左逸闭上眼,心道:“我就信你一次,信他是被逼的。咲夜。”
两人整装,准备前往郊区森林。
但愿,他们能阻止悲剧继续发生。
***
咲夜伸出手,一只乌鸦乖巧地停在她手上。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找到了?”
乌鸦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响,讨好地在她手上蹭了蹭。
然后重新展翅飞到上空。
“呀——呀——呀”
它回头朝咲夜叫道,然后往一个方向飞去。
咲夜跟在它后头,仿佛在散步一样。
每过几步,乌鸦都会盘旋在上空或是停在树梢上等她。
已经死了六个人了,无辜的人已经够多了。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她深邃的眼眸望进森林深处。
红叶,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里作为你的坟墓也很适合。
我,成全你。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咲夜身后落下一片空白。
少女的脸上没有平时的笑意,更没有友善与一丝迟疑。
眼神冰冷,寒气外露。
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她仅仅是站在那就让人不禁胆寒。
乌鸦四起,周围鸦声嘈杂一片。
林中飞鸟惊起,一种强大的威压笼罩在森林之上,所有的生命都寂静无声。
从少女踏入的那一刻,这里的“场”就发生了改变。
生者的死神,亡灵的主人。
咲夜松开右手。
“啪!”
一条黑色的荆棘长鞭从她的手心里凭空冒出,打在地上。韧性的长鞭在地上弹起数道波浪。
她举手,从前往后一圈甩出长鞭。
黑色的长鞭宛如灵蛇一般,快速准确地扫向一个方位。
“啊!”
少年,不,不像。
那一声惨叫中带着沙哑,嘶吼起来更像野兽!
咲夜收住长鞭,用力往回一扯。
一个人被荆棘长鞭卷住腰际拉到她面前,被扔在地上。
破烂的衣裳,缠在身上的绷带散乱,上面血迹斑驳。
那血是他的,还是那些无辜的人的?
他匍匐地蜷起身子,仿佛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动作神情都完全像只野兽。
他龇起獠牙,四肢伏在地上,转身对上咲夜。
眼睛是漂亮的金色现状瞳孔,原本。
他会撒娇,会黏人,求她帮他的族人,原本。
现在,金色的眸子里混沌不堪,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和对血的欲望。
脸上散开的绷带露出整张脸的全貌,一边像扭曲的人脸,另一边红色的鳞状物附着在皮肤表面,就像鱼一样。
少年眼珠向上盯着她,嘴里不断发出低吼声。
他,坏掉了呢。
似是有不忍。咲夜微皱起眉,低声唤了一声:“红叶。”
清冷的声音随风飘到他的耳边,他怔了怔。仿佛对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
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将这种熟悉感深深地压制住。
“啊——”
他强行挣开荆棘的束缚,任荆刺扎进他的身体。
咲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一只困兽的结局。
它带着血淋淋的伤口逃走,然后死去。
没有其他。
这让她感受到一种无力的悲哀感。
最终,红叶成功了,他挣开束缚逃走了。
咲夜没有追,她看着荆棘上的血,长长叹了一口气。
雨啊,下吧。
把这血气带走,把一切都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