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虚,而是因为吸纳了虚之力才会呈现出这种姿态。这具身体也只有单纯的虚的性质,并不具备那种与尸魂界灵魂的相通性。没有这种性质,我是没办法展现出与虚不同的姿态的。”
或许是觉得言语过于单薄,无法确切的说明他自己的情况,无晓在众人或疑惑或了然的目光中举起了手。随后,他的手臂如同燃烧殆尽的木炭一般逐渐化作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如同雾霭般没有固定形态的漆黑气息。
虽然无形,但看到了这事物的人瞬间便能够理解那是什么————那就是纯粹的死。
若是那片黑色的气息蔓延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是‘死’这个概念的具现化,在虚圈无尽的厮杀中诞生的行走着的诅咒————嗯,这样想来,当年已己巳己巴的形容还挺贴切的。”
伴随着无晓的轻笑声,远处的沙丘被他的灵压摄起,摆脱了确切的形态,化为灵子的奔流缠绕在他手臂的那团黑气之上。随后,如同绷带一般将那些死气束缚成型,重新化为手臂的模样。
“所以,如果我想再继续成长的话,就得去尸魂界那边汲取死神的力量了。”
“所以呢?你想让我们当你的马前卒,去尸魂界探探水吗?”
葛力姆乔嗤笑着叠起了前肢,趴在地上甩动着尾巴。看那尾巴摇动的频率,这崇尚力量与野性的猛兽的心情可不算太好。
“当然不是,去尸魂界那是我的私事,不会牵扯到各位的。毕竟我只要在那边吸收了足够分量的死,就能够转化为死神的形态潜藏下去,而你们就算变成破面,虚洞和残留的假面也还是太显眼了。”
“虽然还不清楚尸魂界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但已己巳己巴终究还是在那个世界被封印的。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而涉险。”
无晓冲着相当傲气的大猫猫摆了摆手,随后又将视线移回到还未完成破面的几位瓦史托德身上。
“我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我或许能够帮你们‘杀’掉那个屏障。”
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这种事对于无晓来说也算不上简单。若是在掌握锚定之力之前,就算身负死之力,无晓也没有自信说出这种话。
“如果你们的心中还有所疑虑,就由花莲来做第一个。”
“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到吗?”
曾在死界之中与无晓‘交战’过的赫丽贝尔微微一怔,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无晓的实力了,但还是没能想到,无晓甚至能做到这种事情。
本以为自己变强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或许能够追上对方的脚步,结果再一次见面时却发现对方无晓已经走得更远了。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令赫丽贝尔心情复杂。
“诶呀,老爷你可真会说呐~尘世中最可怕的,莫过于期限已过与沉重的恩惠啊。还是说,老爷您想要变成讨债鬼,来把妾身榨得精光吗?”
夜摩花莲则带着一贯的妖笑倒在了无晓的怀里,妩媚的向他撒着娇。
“精光,精光……诶?真是个不错的词呐,干脆就将妾身的骨髓都吸得精光吧~”
明明是将她作为第一个试验品,却表现出这种态度。若是不熟悉夜摩花莲的人,恐怕都会觉得这个家伙的脑子有些问题。
但无晓清楚,对于本质为‘沉迷’的夜摩花莲来说,这种事情完全不值得一提。
这世上唯一能够打动夜摩花莲的事物,恐怕只有生死之间那极致的坠落感。饮酒也好、厮杀也罢,夜摩花莲只是在追寻着那只令她心醉神迷的飘飘欲仙的感觉。
而她会跟随在无晓身后,乃至对无晓言听计从,也只是因为她看透了无晓的本质。
她所追求着的,那纯粹的死。
只要跟在无晓身旁,她就能感受到那种仿佛喝了很烈的酒一样的感觉。仅此而已。
“真会说啊?虚圈这种混账世界里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惨白的骨豹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他扭动着脖颈,站起身来活动着全身的每一块骨头。
“喂,讨厌的蝙蝠,你该不会信了这种鬼话吧?”
“给我把话听完再叫嚣啊,你这全身都是反骨一点肉都没得吃,一看舔毛技术就超烂的臭猫。”
而回应葛力姆乔的,是乌尔奇奥拉那亦如既往的铁拳。而且这与乌尔奇奥拉那看似沉默寡言的外貌堪称背道而驰的尖锐揶揄,实在是过于具有杀伤力了。
“你他妈的!喂!红眼睛的!立刻让老子也变成那什么破面!我要宰了这个死蝙蝠啊!”
“嗨~嗨~请冷静一下葛力姆乔桑,你在亚丘卡斯的成长还没到极限呢,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反正乌尔奇奥拉他这么大个虚也不会随便跑掉,到时候再打也来得及嘛~”
“啊?!!!”
又吃了一嘴沙子的葛力姆乔怒吼着想要将乌尔奇奥拉扑倒在地,又被一旁看戏看得十分起劲的阿尔贝按住了。虽说阿尔贝看似是在劝说,但无晓总觉得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其实是在拱火。
听葛力姆乔那愈发接近猩猩的咆哮声就知道了。
“确实如此,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在场的各位本身就是天赋异禀的存在,能够触碰到那个界限本身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我的能力也只不过是稍微在你们身后推了一把而已。若是各位自身的能力不足,我也没办法去‘杀’掉那个还未显现的界限。”
看着乌尔奇奥拉与葛力姆乔那完全称不上和睦友善,但在某种程度上又相当和谐的相处方式,无晓不由得轻笑出声。自觉失态之后,他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而且,就算葛力姆乔你这么跟我说了,我现在也不会帮你,三兽士的三位也是一样。”
“啊?你看不起老子吗?!!”
“怎么还有这种事啊?”“没这种道理吧!”
被无晓提到的四人的反应倒是出奇的一致,那种混杂着不快的疑惑实在是太过鲜明了。
“这不是我故意针对你们,而是亚丘卡斯能否晋升破面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得到证实。我的死之力你们也看到了,那并不是什么温驯柔和的力量。一旦出现差池,我没办法保下你们的性命。”
无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而后以那殷红如血的眸子凝视着狂暴起来的骨豹。
————是自尊心很强的类型啊。
这样思考着,他已经想好了应对葛力姆乔的说辞。
“葛力姆乔,你本身就拥有晋升瓦史托德的潜力,没必要为了提前晋升而冒这种风险。而且就算成功了,这种中途由外人插手得来的力量,也与乌尔奇奥拉不对等吧?”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葛力姆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就像无晓看到的那样,葛力姆乔虽然性情暴躁,但其实是相当注重战斗的‘对等条件’的。
以葛力姆乔的自尊心,是不允许自己对那些弱小无力的存在出手的。自然,他也不会容许自己以平白得来的力量去与乌尔奇奥拉战斗。
本来先前他说要让无晓帮他变成破面也只是一时气话,在冷静下来之后也确实能够理解无晓的意思。
“嘁,那种东西谁稀罕啊......喂,红毛的!你是刚成为瓦史托德没多久是吧?陪老子打一架!”
葛力姆乔扭头看向刚从自己背后下去的阿尔贝,一脸不快的甩动着尾巴。
“嗨嗨~头儿?给我们找个干净一点的地方呗?”
阿尔贝则小心翼翼的将乱入进来的哈娜放回了地上,这小家伙算得上是无晓他们三人最宠爱的宝物了。刚刚看到哈娜扑过来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跳。
然后,他应下了葛力姆乔的邀请,冲着无晓招呼了一声。他说的‘地方’当然是无晓影子中的死界,除去当初赫丽贝尔见过的凶荒的骨冢以外,那死界中还有为数众多的不同场景。
“还有,我叫阿尔贝。你要是再叫我红毛,我就把你那条没有毛的尾巴拔下来做鞭子。”
阿尔贝就很不喜欢骨冢的环境,那粘稠得如同雾化的血液一般的空气贴在他的鳞片上的感觉,总让他浑身发痒。
对于阿尔贝的这个要求,无晓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倒不如说,这两个闹来闹去的家伙愿意去找个地方打一架反而更好。毕竟阿尔贝也是刚刚晋升瓦史托德几年而已,也没有触及那个界限,接下来的破面化没有他的事。
他身下的影子一阵涌动,蔓延到阿尔贝的身后,浮现起一座大门。阿尔贝冲着葛力姆乔放下了句狠话,转身便踏入了其中。
而哈娜则毫无紧迫感的眨动着金银双色的眸子,相当好奇的打量着葛力姆乔。
“你这小鬼胆子还不小呢。”“喵?”
葛力姆乔先前也注意到了哈娜的身影,他抬起前爪拍了拍哈娜的头,随后也踏入了那扇大门之中。
随着两位访客的抵达,那扇满是锈蚀的铁门也逐渐合拢,沉入影子之中。
“好了,闹腾的家伙已经走了。接下来......花莲,来吧。”
送走了两个刺头之后,无晓将手覆盖在夜摩花莲的假面之上,又把目光移到了还眼巴巴的看着他的三兽士————订正,应该是一脸了然的白蛇与她两个脑子还没转过弯的同伴。
“看我也没用,虽说你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这种完全可以避免的风险完全没必要主动接受。想也知道赫丽贝尔不会允许你们现在就接受破面的————至少现在不会,对吧。”
而赫丽贝尔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双眼却注视着无晓怀中的夜摩花莲。
瓦史托德再次进化的过程,即便是她也很好奇————更何况,接下来要接受无晓帮助的人就是她了。
但出乎赫丽贝尔意料的是,破面化的过程并没有多么浩大的声势。
就在无晓与三兽士交谈的片刻,覆盖在夜摩花莲脸上的那张面具便有了裂开的痕迹。随后,那面具便如同被吸尽了养分一般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得枯败惨白。随着夜摩花莲坐起身的动作,那面具也逐渐崩裂开来,化为飞散的尘芥,而后在她的手中聚集成一把匕首模样的短刀。
“诶~真遗憾呐,还以为能感觉到更加让妾身陶醉的东西呢~”
自那恶鬼假面下显现的,是一张与夜摩花莲那年幼却又妖媚的姿态格外相称的脸。她微眯着淡紫色的双眸,左眸下那颗水滴纹样像是眼泪一般。她的指尖在自己的假面残余————那两根温润如玉的长角上划过,对无晓露出了甘美的笑容。
无晓注意到了,夜摩花莲口中有两颗尖锐的虎牙。
“不过,这角留了下来还真不错。毕竟不管是妾身还是老爷您,都挺喜欢的吧~”
“嗯哼?我觉得还可以添点装饰。你不是也挺看重外观的优雅以及稀少性吗。”
轻笑着回应了夜摩花莲的调笑,无晓站起身来,又看向赫丽贝尔。
“如何?你准备好了吗?”
“哈......看到你们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完全紧张不起来了啊。”
赫丽贝尔看着已经去找史塔克和乌尔奇奥拉劝酒的夜摩花莲,忽然感觉自己先前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她上前两步,拉着无晓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来吧。”
“别担心,只是一瞬间而已————”
在无晓这宽慰的话语还未流入赫丽贝尔的耳中时,她便感觉自己的额前有些瘙痒感。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头发刮在额头上的感觉。
“然后,你就会抵达崭新的未来。”
她睁开双眼,看到无晓向她伸出的手中握着一把刀刃中空的阔身短剑。而她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一件纯白的斗篷。
那就是她的‘核’。
“欢迎踏入破面的领域————虽然我自己还不是,不过你们不介意我这样说吧?”
无晓愉快的笑着,对身后已经开起酒宴的几人这样问道。
而回应他的,是夜摩花莲丢过来的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