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丽贝尔的假面残留是覆盖了她下巴与脖颈的护颈样式的装甲,这与她仍处于瓦史托德时期全身的甲胄就很多这一点不无关系。不过这遮盖了一部分下唇的假面并不妨碍她说话或者饮酒就是了。
此刻,她身上披着无晓提前为她准备好的斗篷席地而坐,看向另一边的酒宴,小口小口的喝着果酒。
那当然也是夜摩花莲酿的,虽然虚圈并没有什么果子之类的东西,但她从现世的灵魂中学到了这种低度数的甜酒的做法。凭借她对酒的热衷程度,稍微模拟一下还是很简单的。
乌尔奇奥拉依旧一脸冷漠,但在夜摩花莲的鼓动下喝酒喝得很起劲。而史塔克则因为莉莉妮特那‘明明她也就比我高那么一点,凭什么我不能喝酒’的抱怨而相当头疼,不知该怎么解释。
三兽士和被阿尔贝揍得很惨的葛力姆乔在凑一起,因为他们还不是人形,所以只能用酒桶来喝酒。这种如同被排挤了一样的感觉让他们相当不快,一边喝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而阿尔贝时不时还过去撩拨几下,然后被葛力姆乔追着到处跑。
老实说,赫丽贝尔从未想过虚之间也能如此和睦的相处。
他们本来就是堕落的灵魂,被罪业深深纠缠着的虚的思维也会被那些负面的情绪所影响。尤其是作为虚,他们想要继续成长也需要吞噬其他的虚。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虚之间是不存在什么‘同胞情谊’的。
这样想来,聚集在这里的虚其实都是些怪胎。而将他们联系起来的无晓,着实是个奇妙的存在。
不过,赫丽贝尔并不讨厌。
“你之前也说了‘首先’对吧。那么除了破面之外,你还有什么计划吗?”
酒水饮尽,赫丽贝尔抬起头,看向坐在一旁逗弄着哈娜的无晓。
“嗯......计划什么的倒也说不上,硬要说的话......我想要改变虚圈。”
无晓垂首看着身下那枯槁惨白的沙丘,如同梦呓般呢喃着。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他的话。
“相互厮杀,相互吞噬,拼尽全力竭尽死力的向上爬......这就是在这个虚圈生存下去的规则。虽然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虽然虚就是不用这种方式就活不下去的存在,但我还是有些看腻了啊......”
“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杀死其他存在,明明有着几乎无限的寿命却只会重复着杀戮和吞噬,实在是太无趣了。所以我想要改变这样无趣的虚圈,至少要让像你,像你们这样鲜活的家伙们多一点。”
“是吗...真是狂妄的计划。就连如今自称虚之王的拜勒岗,恐怕都不会有这种念头吧。”
本应感到可笑,本应感到不快。
无晓所否定的正是虚这种生物铭刻在魂魄深处的存在方式,赫丽贝尔认为自己本应感到深深的恼火才对。但是,她却觉得自己非常赞同无晓的话。
“所以,我们就是你的第一批试验品咯?”
原本的斥责,从她口中流露出的却变成了这般更加近似感慨的话语。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赫丽贝尔别过了头,故作恼火的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没错哦,你们的存在,让我认识到了或许虚也能够创造出什么东西。友情、信赖、义理、人情......这些听起来和虚毫不相关的东西,不就在我们的心里吗?”
面对赫丽贝尔最后那言不由衷的‘质问’,无晓却相当愉快的承认了下来。他敲了敲自己的胸膛,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众人,相当爽朗的笑了起来。
“让黄泉坂无晓这个存在能够展现出现在这种姿态,而不是过去那纯粹的诅咒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哈?这种事老子可不信。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没有像你这样能说会道啊。”
葛力姆乔扒拉着身前已经空了的酒桶,然后找准了时机一下子将哈娜扣了进去。他两条前腿搭在桶上,一脸讥讽的看向无晓————虽然大家都说不好他究竟是在讽刺无晓,还是被困在木桶里挠来挠去的哈娜。
以乌尔奇奥拉对葛力姆乔的了解来看,多半是后者。
虽然葛力姆乔看起来既急躁又残暴,像是那种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的存在,但实际上他做事一向很有条理,是那种很会随机应变的类型。如果他真的觉得无晓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的话,就算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怎么办啊头儿,你的演技被识破了,那庞大、恐怖、下作、无耻、恐怖的邪恶计划从一开始就破产了诶~”
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尔贝扇动着翅膀,盘腿‘坐’在半空中。他双手合拢在嘴前做喇叭状,这样大声喊着。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杀人灭口了呢————还有你恐怖是不是说了两次?”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无晓却直接大大咧咧的躺倒在沙地上。
“老爷的心情确实很好呐~”
夜摩花莲倚靠在一只比她还要高的巨大酒葫芦旁,露出了妖冶的笑脸。
“啊...虽然说了似乎很了不起的话,但你这不是完全没有给出什么方案————好痛?!不要在扯我的头发了!”
一贯懒散的史塔克摩挲着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巴,这样指摘着自己最初的友人。然后,躲过了他监管偷偷喝到酒的莉莉妮特扯起了他的头发,引得他一阵痛呼。
所以说明明是虚,为什么还会喝醉啊?!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乌尔奇奥拉低下了头,冷漠的脸上也隐约扯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方案什么的,不适合虚圈这个世界吧。”
听到了史塔克吐槽的无晓干脆闭上了眼睛,举起手挥舞了起来。
“总之就先以把拜勒岗那家伙拉下来为目标吧,若是让衰老腐朽的存在作为虚圈的象征,这个世界永远都没办法改变吧?”
“这种时候你倒是给老子自信一点啊!”
“诶~不也挺好的吗?至少在酒宴上别想那么多嘛~”
“哪有这么朴素的酒宴啊......”
以笑作肴,以泪为酌,洗尽不安,便斟满欢愉。
杯盅之渴即吾心之渴。杯盅若盈,心亦得润泽。那便是宴会。那方为宴会。
今日、明日、后日乃至再下一日,
呜呼,来吧,还请再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