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的磨难,尽管每个人的磨难都不相同,它却无时无刻不在身边萦绕。受冷挨饿是磨难,病痛折磨是磨难,衰老虚弱是磨难;欲求不得亦是磨难。
而欲便是磨难的根源,原本只想保住小命的张汉现在也有了“欲”。尽管只跟那些伤病孤苦的兵卒住了一夜,他就有了救人的**;有了想法就要去做,张汉从来不是拖沓的人;李东山那里只说尽力安抚李南山,没给确切的说法;可能李东山有他的难处,也可能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汉只得拜谢孟鲠后独自回到徐宅,那里有郭巨侠和他的行李。
郭巨侠本就是冲着张汉来的益都,没有理由留下;再说徐宅里的人他并不是很熟悉;所以他跟着张汉在坊市里采购了一些锄头被衾的杂物和两头驴子回到了伤病营。
此时才过晌午,太阳正在头顶;
大多数残卒伤兵都在营内干燥的地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站在营地中央的张汉有些怒其不争,这些人本该自力更生,互相团结在一起求生存的;可是他们现在就嗷嗷待哺的张着嘴,等待李家喂食;难道还不知道李家已经要放弃他们了吗?
让郭巨侠看着行李,张汉找来了杨过之;一番商议之后张汉决定分营;把伤病营分为伤营和病营。
伤营里应该全是不能上战场的残疾之人;而病营里应该是还可以回到战场的士卒。这样把伤病营分开后,那些可以回到战场的老卒应该会得到李家的尽心救治;而这些无家可归的残卒就是张汉要尽心尽力搭救的主要人口了。
杨过之找来了二十余或少耳或缺鼻或瞎一只眼的残卒;这些人大多年轻健壮,可以驱使;张汉把他们领到营地最南的边缘,沉声开口道:
“汝等皆是无亲无故之人,如今上不得战场,回不了家乡,今后有何打算?”
众人一番沉默,望着新来的统领问询;相互看了看,脸色都是晦涩哀愁。
“吾等只盼相公能发些安家财物或是少许田土也好;难不成那个还想一辈子滞留此地不成?”一位少了两只耳朵的残卒低声涕语,不时抹泪。
这番话引起了乱哄哄的一片附和,张汉摆摆手道:
“如今汝等还不明白?这伤病营就是让你们送终于此鬼窟,如若益都府中再克扣粮饷,寒雪一至汝等很难活过冬天。”张汉厉声打断了这些人的哀怨和祈求,直接指明当前的状况。
“如今山东一路什么状况还要某家与尔等细说分明?李璮相公招兵买马,修缮城池自是志存高远;恐怕益都的每一分钱钞都已细分用处了,何处来的钱钞与尔等南宋遗民遣散分发?”
二十余人同时哭啼下拜道:“求统领搭救!吾等必为统领驱使。”
张汉见得众人知晓利害,便不再分说,吩咐道:
“吾已求得这云门山脚百亩之地的使用之权,汝等把这墙寨破出一处大门来,上山砍伐树木然后用驴子拖到营里,今天夜里之前咱们要起一处大寨,务必能遮风挡雨,遮挡风寒。”
又吩咐他们回去和相熟的兵卒知会一下,凡是愿意来山上伐树的,明日里他愿买一头大豚给大家改善伙食;众人一听喜不自禁,忙从从回到营里呼朋唤友。
不一会营中兵卒散散碎碎的有近二百人自认为还能被驱使,匆匆赶来;杨过之轻声告知张汉,这些人中怕有不少人是打着上山猎取猎物充饥的想法混进来的。
张汉大手一挥,喝道:“山上或有野兽野菜,诸位食之无妨;但是如有抢夺争执,或私自跑去城下村舍祸害民物者,本统领亲自斩之!”
“不敢违命!”众人皆答道。
祁雨时望着营南对着山脚处新开的大门,一时颇为无语;毕竟没有接到命令,新来的张统领就如此妄为,他本身就有失职之罪;只得来此询问。
张汉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人的命令,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伤病营此时在益都的处境;即使自己做的再过分一些,只要李南山不出声阻止,其余官吏将领应不会来理会他们;毕竟他们才是一个泥坑,谁也不愿沾染。
“祁率长多虑了,今日某与孟千户共去相府议事;东山少府对于益都子弟兵竟处于如此境地十分震惊;特吩咐本百户多家照看这些苦命的兵卒;所以吾才敢如此行事,未提前告知率长是张某失礼!勿怪!勿怪!”
张汉把事情尽望相府和李东山身上靠,想来祁雨时不会去相府问询,只能找孟鲠;想必孟鲠也不会理会这些事,把事情压着才对。
二百于口劳力,尽管有些伤残在生存的压力下,他们也是焕发出惊人效率;至傍晚时分已经运到营内近百棵樑木,本来营中多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卒,对于军中营造之术十分精通,无需张汉安排,营中资格较老的匠师便担起营造事物。
夜至丑时,一座巨型营寨便拔地而起。
张汉围绕着营寨转了一圈又一圈,这寨子是他来自后现代的第一座建筑;亦是给当前营内众人的一座希望的丰碑。如此意义的建筑怎能不让他为之激动不已,抚摸着一根根梁柱和原木,他良久之后才问杨过之:
“如此可能体现出某家的体恤之心?可能让众人看清某家之决心?”
“众人之心,统领尽得之!”杨过之双膝跪地,大呼道。
“吾等谢统领爱护,愿誓死以效之!”营内众人见杨过之这个被信得过的博士,心悦诚服的跪拜;众人也都纷纷下跪呼喊。
自古以来那些受苦难的人,可能不需要太多的爱护,只有那么一点点心意能够让他们感受到;那么他们便会以各种形式来回报。
张汉汗颜不止,按他的想法这才是第一步;可是得到的效果却超出他的预料,只能暗自感叹古人之纯洁。
夜里,寨内未曾封顶的大寨里灯火通明;没有载歌载舞,没有推杯换盏;有的是扶老携幼的照顾老人的情形,还有推衣换食的争执不下的感动之情。
有了生得希望,仿佛每个人的良知都焕发出了青春;这份情能存活多久张汉不知道;但是他心底暗暗发誓,要让这些苦命的人儿活出一番不一样的精彩。
第二天一早,天空刚刚露出灰白的光;众军士早早的带着斧锯在山脚大门处等候,因为祁雨时安排兵卒守住寨门;众人就席地而坐,却没有一个人去喊醒正在沉睡的张汉。
辗转反侧不曾入眠的杨过之也在门口守护着;安排众人把早起的伙食煮沸之后,大家依次而取,没有往日的争夺推嚷;这是哪个新来的统领仅仅两天便带来的成果;杨过之不禁心里叹服,这是他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事情,而张汉做来仅仅是举手投足般轻而易举。
揉了揉眼睛,张汉望着寨门处众人期盼的眼神,知道这把烧着的希望之火会燃烧到很久,他便径自找到祁雨时让他放行;乌压压的一群人涌进山里,今夜将建成第二座大寨,张汉很有信心。
望着伤病营灯火通明的连夜赶工,孟鲠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像他常说的一句话“军中自有法度!”。
张汉没有任何人的命令,仅仅有李东山的同情就火急火燎地开始动员,施工。这是对于军中法度来说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对于眼前需要搭救的伤病营来说,如同久旱逢甘露来的正是时候。
但是如若府城中任何一位相关官吏来制止,并收押张汉,于情于理都是符合的。恰恰这就是孟鲠觉得不合理的事情。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的拷问自己。
这天下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