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尊半透明的金钟从天而降,牢牢罩住奔袭而来的雪兔。
金钟之庞硕,足足五十丈之高,若隐若现,将雪兔困于其中。
每次雪兔试图抓破或咬破金钟内壁,便会有道道繁杂的梵文浮现,将雪兔逼退。
久而久之,雪兔身上皮开肉绽,其伤口处竟也有流动的梵文淌出,化作滔天的火焰,灼烧雪兔的毛发,招来阵阵痛叫。
此钟在当票上的描述,是可以镇压钟内敌,并隔绝外界。
最低限度的镇压,大抵能令初入结台的修士寸步难行,甚至灼死其中。
现在看来,这只吞食同伴诞生的巨型雪兔应当还不到结台境的水准,金钟内壁不曾有丝毫动摇,显然是要被梵音烈火灼烧至死。
顾无愁见状满意,继续讲故事:“后来所有抢到钱袋的人,都会被人团团围住殴打,落得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乌鸦在旁听着,好奇道:“难道不会有人提出要分钱?”
顾无愁道:“一袋钱够让人改头换面,半袋或许也够,但分得多了,就只能拿去买几个馒头了。”
乌鸦听懂了:“所有人都想出去。”
顾无愁道:“结果所有人都没能出去。”
金钟内仍然传出接连不断的惨叫。
但那惨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微,同时金色神圣的火焰也燃烧得越来越旺盛。
雪兔庞硕的身体在原地打滚,想让冰川的寒冷驱散身上的火。
想法虽然不错,但实际作用几乎没有。
金钟的火是佛门镇妖僻邪之火,绝非寻常的冻寒所能化解。
直到雪兔倒地抽搐,再也发不出声音,顾无愁才把金钟收回。
顾无愁满意地看着掌中小钟,接着朝已然没了动静的雪兔走去。
他耳边很快又响起乌鸦的声音:“那钱呢?”
顾无愁边走边说道:“最后人都伤残得差不多了,被一个老头捡了去,结果只捡起来瞧了一眼,他就把那袋子扔了。”
乌鸦道:“为什么?”
顾无愁笑道:“因为袋子里根本没钱,全是石头。”
乌鸦听完,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笑话?”
顾无愁说道:“这是亲眼所见。”
他来到雪兔身边,唤出黄龙枪,在它身上连戳了几个血洞,确认没有生机后,才终于放松警惕。
灵兽有灵,或许与普通野兽不同,谨慎起见,还是多来几下比较保险。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小心驶得万年船。
顾无愁收起枪,挂在背上,伸手摸了摸雪兔那被烧焦的,还有些发烫的皮肉,心想这烤得有些过头,已经不能吃了。
随后他默默地掏出账本,接着翻动书页,来到刻录着自己信息的那一页。
看着信息上的变动,他露出一丝很浅的微笑。
【顾无愁】
【第七十七代当铺掌柜】
【当前所剩寿元:三十一天】
寿元果然增加了。
看来他的第二个实验也算成功。
……
……
原本的寿元是十七天。
方才他动用这尊金钟,花了三天。
那顾无愁此时的寿元应该是十四天,而不是三十一天。
多出来的十七天是哪儿来的?
答案显而易见。
是雪兔。
“我先前想过,人的寿元可以转为我的寿元,但为什么鸟兽鱼虫也可以?”
顾无愁看向乌鸦:“像你这样的乌鸦,想必不多的。”
乌鸦傲气地仰起头:“老子独一无二!”
“那就更方便理解了。”
顾无愁拍了拍身边的雪兔尸体,说道:“所以我猜,鸟兽鱼虫之类的寿元,不是依靠典当得来,那就只能靠杀了。”
他还记得账本的话。
【寿元尚有精纯粗糙之分,鸟兽之寿元与人之寿元不可相提并论】
【凡胎寿元,十年换一日】
【鸟兽野狗之流,十年换半日】
【修者寿元,最低五年换一日,最高一年换一日】
凡胎与修者自然很好理解。
鸟兽野狗总不可能来当铺典当。
顾无愁之所以夜半出行,一是为了测试这金钟是否可靠,二是为了测试想法。
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
否则亏了三天,还是有些心疼。
“不过这毕竟是只灵兽,死得虽然粗糙些,怎么才值十七天?”
顾无愁对自己的收获不是特别满意。
他本来期待此次狩猎能大赚特赚,就算不能一夜暴富,也该重归百日富翁境。
看着自己仅剩不多的寿元,实在令人觉得太寒碜。
乌鸦在旁说道:“除非能够化形,否则灵兽与野兽相差无几,只是寿元更长,转化也更多些。”
一头灵兽或许能活两百年,一头野狼却连三十年都活不到。
两者差别还是不小。
顾无愁想了想,没多抱怨什么,也不想收拾这具焦黑的尸体,转身离开。
他的寿元现在还有三十一天。
回头做完老汉的交易,还剩一百五十一天。
应该够了。
“回去吧。”
……
……
雪,堆满庙前台阶。
蒲团被风吹走了一个。
夜色还是很深。
顾无愁回来时,天上不见繁星,只有不尽滚滚的阴云。
明月就算皎洁,也照不亮云海下的苍生。
当铺窗上映着微弱的火光,门前两盏大红灯笼安静地熄着,匾额始终高高挂在那里,不歪不斜,跟《无愁当铺》四个字一样端正。
幸得风雪疾疾,白雾浓厚的当下,这点火光不会引人注意。
但为了以防万一,顾无愁没有选择点亮灯笼。
因为就算灯笼不亮,屋内映射出的点点烛火依然能够照亮那道人影。
她驻足门前,脚步犹豫,来回徘徊了不知多少次,把附近的雪都踩得稀碎。
那既仓促又迟疑的模样,很难不惹人注意。
顾无愁顺着山路回到这里时,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位姑娘。
这是一位年轻的,娇俏的,屁股不圆也不翘的女孩。
她来做什么?
“柳姑娘?”
他的轻声呼唤把女孩吓了一跳。
女孩转头望去,见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朝自己走来,顿时花容失色,险些一口气没能缓过来,娇躯突软,险些倒地。
幸好她虽然胆小,却聪明机灵,立刻借声音辨认出身份。
“顾掌柜?”
顾无愁轻轻嗯了一声。
柳若儿长长松了口气,努力撑着发软的双腿,远远地指向面前那扇当铺大门。
她怯生生地问道:“我能……进去吗?”
顾无愁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