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此刻正在香料铺。
“生意怎么样?”他坐在内室的罗汉椅上,翻着账册问。
“哎!不怎么样!这香料可是好东西,平常人家买一点就够用一年的呢!偏这东西时新的快,手里的还没用完,就又有新的了,谁老换得起?”单全叹了一口气,“就算是那些买得起的人家,也没见天天换的。”
“你说的是,这些有头脸的人家一般手里都有存货,他们若来买,不过是闲手里存的的味道不好,想再换个新鲜的罢了!可是又不敢换太多,怕之前存的那些用不完糟塌了。所以买的也不会多。”贾芸分析道。
“再这样下去,只怕得赔了!”单全说。
“嗯!趁咱们现在还亏得起,得想个万全之策出来!”贾芸蹙眉,翻着账册子说。
“屋里有人吗?”门帘掀开,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缓缓地走进来。
“来了!来了!您老里边请!”单全出来搀扶着老者。
贾芸透过珠帘,只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位老先生,您想买些什么香料?”单全绕进柜台,准备称给他。
“你瞧瞧我这里的料,你可能收么?”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大包香料。
单全一看这老头并没有要买的意思,顿时不悦,“去去去,您上别家看看去吧,我们这里是卖香料的,合着你上我这儿,给我上货来了!”单全不耐烦,“不如老先生您出门左拐,第一个门,那里是当铺。”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哎,当铺给价格太低了!低到我都没法再买些好的香料!我在这条街上几乎问了个遍,你这里是最后一家,我这可都是些好东西呀!怎么就没人收呢!”
说着,又颤颤巍巍地往出走。
贾芸心知,若是没有难处谁会典当东西呢!
“老先生请留步!”贾芸从里间走出来,“咱们不妨商量商量!”
老者一见主家出来挽留,忙感激的作揖。
“老先生是想换些银子么?”贾芸拱手让座。
老者坐下来,打开包着的牛油纸,一股幽香立刻飘逸出来。
“你瞧我这些可是不是好东西?”老者问。
贾芸凑近了闻了闻,“不错,是上等的好货!只是似乎存的时间久了点。”
老者看他说的中肯,才开口道:“我想用它换二十四两银子和现在最时新的好料,行吗?”
若是救急,他应该都换成银子才是,这种换法贾芸还是第一回见。
“斗胆问一句,老先生如此是做何用?”贾芸问。
“你尽可放心,我这些料都是好来的,原是我女儿攒下来给我的,她嫁到大户人家当夫人去了,因为犬子上学,年费二十四两,余下的香料换成时新的,打点他们府上的夫人罢了。若不是她,犬子那就能去贾府里附学了呢!”老者说道。
“贾府?”贾芸一听,便知是熟人。仔细想了一想,这人好像是宁府里贾蓉的岳丈,“老先生可是姓秦?”
“你怎么知道?你是?”原来这老者正是贾蓉的岳丈,秦业。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贾芸笑说。“您老看上那样香料,我派人抓些就是了。”
秦业执意不从,贾芸只好依着他的意思行事。
“敢问你是贾家那个房里的?”秦业问。
“我是贾府五房里的,贾芸。”
“哦!想起来了,娘娘省亲的时候,咱们见过。”秦业回忆道,“既是这样,我也不麻烦别人了,等哪日你去贾府,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的闺女,秦可卿。她自然就懂了。”
贾芸还没应答,秦业又说,“你们府里规矩大,我带着东西去,太扎眼了。你若不愿意,我只能再花银子顾别人了!”
贾芸听如此说,方才答应了。
“老世伯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必把东西给你带到!”贾芸承诺。
赌坊。
贾珍带着贾芹正在包房里堵得酣畅淋漓。
赖大进门悄悄在贾珍面前耳语,“回禀珍大爷,小蓉大爷已经支出去了。”
贾珍阴诡一笑,点头道:“好!”
“诸位兄台你们先玩,我这里有些急事,先告辞了!”贾珍起身,匆忙而去。
宁国府内静悄悄的。只有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落房檐。
正午,丫头们都去房里打盹了。
秦可卿退了衣衫,散了长发,泡在玉清堂的池子里沐浴,四周纱幔轻垂,房门紧闭。
池子里的清波来回的在秦可卿的肌肤上跳跃,蒸汽随着温度上升,弥漫了室内。
水波的拍击声让她听不到别的动静。
“吱扭”一声,房门的划拴被锯开。
似有人的脚步声靠近,还伴着细细碎碎的摩擦衣袍的声响,“谁?”秦可卿一回头,却见贾珍已身穿小衣站在她跟前,袍子腰带散落一地。
“你干什么!出去!”秦可卿说着就要抓起池边的衣衫,却不料被贾珍一把夺过去,扔向远处。
“来人!”秦可卿的话音还没出口,就被贾珍一把抱住......
贾芸送走了秦业,兑了银两,包了香料就往宁国府来。
贾蓉自成亲后,就分了别院,与秦可卿住在玉清堂内。
玉清堂在宁府西院,是紧凑的四合院格局,北边是日常起居的厢房正殿。东边耳房里砌了大池子,专供沐浴泡澡用。丫头们的一排耳房坐落在玉清堂外的墙根下。
这时候,院内安静得很。
贾芸提着香料进门,见四处无人,刚要叫人,却听见东边厢房里传来声响,贾芸吓了一跳,悄悄走到窗外,用手捅破了窗纸......
“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毫无人伦的东西!”贾芸骂道。
他想解救秦可卿,又怕冒然间会被反咬一口!只得悄悄退出去,捡起一块儿石头,直打到窗棂上。“呼”的一声,惊起鸟雀四散。
“谁?”贾珍到底还是心虚的!
贾芸躲在拐角处,见贾珍趿拉着鞋,披着衣袍系着腰带,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贾芸才带着东西进去交给秦可卿。
秦可卿眼圈通红,强撑着听完贾芸的转述,无精打采得道了谢,转而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出了宁府,贾芸捶胸顿足,朝着门前的石狮子啐了几口。
“呸!贾珍这个畜生!也配当贾家族长!把祖宗的脸面都给丢尽了!再这样胡闹下去,贾府势必会如大厦倾倒般败落!是该有人出来整治这些不肖子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