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在一阵“哥们”“干杯”中烂醉如泥。
农机厂三巨头和张丰收也都有些醉,不过还能走成路,张丰收对高团结拍着胸脯大着舌头表示会全须全尾的把农机厂三巨头送回去,让高团结把外国友人安置了。
外国友人如今已变成外国烂泥,总不能丢给今日第一天上班还想着逃跑的石敬期,高团结只得点头同意,和石敬期一左一右驾着外国烂泥的胳膊往招待所走,等把这摊烂泥弄到招待所的床上,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高团结和石敬期在厂门口分了手,叮嘱了石敬期明日一早七点两人在招待所门口见。
石敬期踩着有些沉的步子往宿舍走,他自进了厂就没有慢下来过,此时慢下来觉得身上黏黏腻腻的难受,一进了屋就奔着脸盆去,准备拿着脸盆到水房擦洗一下。
却见今天下午走的时候还空空的脸盘里放着几样东西,一条新毛巾,一块上海牌香胰子,胰子下面是自己那块淡蓝色的半旧手帕。
他脑海里浮现出刘琴琴笑吟吟的脸,想着明日一定记着好好给小姑娘道个歉,随手将帕子揣进了裤兜。
本以为躺在床上会胡思乱想睡不着,谁知道他却一夜好眠睡到五点。
天刚蒙蒙亮,整栋宿舍楼都极安静,石敬期因为多年读书养成的早起的习惯,躺床上睡不着,索性起身。
宿舍楼类似于筒子楼,皆是一个一个的单间,专给厂里单身的青年人住的。
一楼住的是男工,二楼住的是女工,在上二楼的地方有一道铁门,上着铁链子。
石敬期的宿舍在一楼的最西边,水房和卫生间都在最东边。
他在水房洗着脸的时候,听到铁链哗啦啦响的声音,心中一紧,忙跑到楼梯处去看。
见是昨天给他拿大喇叭的姑娘,正低着头一圈一圈的解铁链子。
她这样低着头,看不到瓜子脸的时候,依旧和自己梦中的影子很像。
姑娘感觉出有人来,抬头看到是他,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解那铁链子。
石敬期想着她是广播员,估计是要早起去广播室,便没有多问,上前去帮着解铁链子。
刚一搭手,就听“嘭”的一声门响,从挨着楼梯的一间房里出来个铁塔似的光膀子汉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拳头就往石敬期脸上招呼,石敬期是山里娃,也不是吃素的,反应极敏捷的往旁边躲,纵是如此,也被拳头擦到了左脸,嘴角流出了血。
姑娘已经解开了门,立刻挡在了石敬期的面前,喝道:“铁志勇,你干什么?”
铁志勇人虽然停了下来,但是语气里依旧透着气愤:“林玉茹,这小白脸子耍流氓,竟敢摸你手!”
石敬期一听火气也起来了:“你说什么呢?”
就要推开林玉茹和铁志勇对上。
林玉茹急得大喊:“没有,没有,就帮我开个门,再说了,铁志勇,这关你什么事儿?”
正闹着,从刚才的屋里又出来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拉了铁志勇的胳膊问道:“干什么呢?”
刘琴琴也从楼上下来,揽了林玉茹的肩膀问什么情况,其它屋里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一时间楼梯口围满了人。
众人听林玉茹说了情况,皆指责铁志勇,铁志勇则是梗着头不说话。
看一直围着不是办法,刘琴琴对拉着铁志勇的男人道:“哥,你看好铁志勇,无缘无故打了人不能让他了了,他是你车间的,你也有责任。”
又对众人道:“玉茹,你先去广播室,别耽误了六点的广播,大家也别都围着看了,去个人去通知高主任,我领着石师傅去医务室。”
说完随手掏了自己一个帕子递给石敬期。
石敬期接过帕子,觉得刘琴琴的一通安排,倒是和昨天自己碰到的时候不一样,这样爽利的人,昨天怎么会在自己的宿舍门前含泪呢。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石敬期直摇头,乖乖的跟着刘琴琴往厂门口走。
刘琴琴此时走在石敬期的身边,又彷佛变回了昨天的那个小女孩,指了指石敬期的嘴角,道:“你擦擦啊。”
石敬期啊啊的应着,犹豫着道:“昨天,对不起啊,那个,你今天和昨天不一样,谢谢啊。”
刘琴琴咯咯的笑:“我从小就这样,人越少越害羞,人越多越爱掺和事儿,我妈管这叫人来疯,我中专一毕业分到咱们厂,高主任就把我要去了,说我这性子就适合在厂办干,厂办就是一年到头掺和不完的事儿。”
看石敬期又在点头,想了想,继续说道:“刚才拉着铁志勇的,是我哥,叫刘国栋,是铁志勇的车间主任,你放心吧,这一次不能让你白挨打,一定得罚铁志勇。”
石敬期又是连连点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刘琴琴又道:“医务室在厂外,咱们厂没有专门的医务室,这医务室是街道的,正好开在咱们厂门口,一会儿就到了,你的脸都有些肿了。”
石敬期继续啊啊嗯嗯,看如此,刘琴琴昨天被关在门外的感觉又来了,语气里带着委屈,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说话啊?”
石敬期正闷头走着,听了这话忙刹住脚,一只手捂着半边脸,一只手摆着,头摇得像拨浪鼓,含含糊糊道:“没有,没有,我,我脸疼。”
刘琴琴还要说什么,看到高团结赶到了,把石敬期丢给高团结,借口要去看看林玉茹,一扭身又跑回了厂里。
此时广播里响起了林玉茹的声音:“各位工友,早上好,现在播放一首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