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团结陪着石敬期到医务室简单的把伤口处理了,又吃了消炎药,已经是六点半。
怕安东尼奥醒得早,两人匆匆忙忙的往招待所去,刚到了招待所,就见安东尼奥正斜靠在柜台上,和柜台的小姑娘激动的比划着什么。
看到石敬期两人进来,小姑娘和安东尼奥两人都像看到了救星。
小姑娘不理会兴奋的直叫哥们的外国佬,对着俩人道:“你们可算是来了,这外国人半夜四点就起来了,在这来来回回比划俩仨小时,要不是新华书店半夜不开门,我都去买部《中英词典》了。”
石敬期问了安东尼奥才知道,原来他时差还没倒过来,喝醉后睡觉就是睡了个午觉,一觉睡醒就饿了,一晚上没吃的,就跟一天没吃饭一样,饿的嗷嗷叫。
听了翻译,小姑娘则是拍着手嘎嘎笑:“幸亏没买字典,听懂了也解决不了啊,大半夜的我上哪给他弄饭吃去。”
高团结连连道:“我们领他去,我们领他去。”
忙让石敬期拉了安东尼奥出门。
招待所离农机厂本就不算远,高团结直接带了两人到厂里食堂吃饭。
洋人昨天大家都见过了,但是洋人在厂食堂里一手抓着油条,一手拿着筷子呼啦呼啦喝胡辣汤的样子大家却没见过。
七八个人围着石敬期他们这一桌,看着安东尼奥吃了八根油条,两碗胡辣汤,两个茶叶蛋才算散开。
安东尼奥的吃相把食堂的大师傅老夏吓住了,拉了石敬期让他翻译,你问问这外国佬撑得慌不,用不用我给他煮碗萝卜汤消消食啊。
安东尼奥自是不用的,说他一会要干力气活,吃的多才有力气,看石敬期只吃了两根油条,还一直劝他多吃点。
遇上油条、胡辣汤石敬期也想多吃点儿,但是他嘴里破了皮,吃什么都火辣辣的疼,只勉强吃了一根油条喝了半碗胡辣汤。
应安东尼奥的要求,高团结从各个车间里找了五个年轻力气大的工人帮忙组装机器,其中就有刘琴琴的哥哥刘国栋和铁志勇。
加上石敬期和安东尼奥,组装机器七人组在西厂房里集合。
铁志勇看到石敬期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道歉:“石师傅,今天早上对不住,您是大学生,别和我一般见识,要不,您也打我一拳?”
刘国栋则半是解释半是求情道:“铁志勇性子急,但是干活却是一把好手,他招惹了你,本不该让他来组机器的,但是他想来,主动给团结说了,扣他十块钱的工资,这才让他来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石敬期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点了点头道:“没事儿,没事儿。”
铁志勇跟着道:“晚上下了班我请石师傅、外国专家、还有国栋哥你们一起喝酒,赔礼道歉。”
众人听了这话,都高兴起来,这个说铁志勇铁公鸡拔毛了,那个说要一醉方休,就连安东尼奥都兴奋起来,一个劲的唠叨“哥们,干杯。”
一时间厂房里也是一阵热火朝天,趁着这热乎劲,大家开始干活。
所有人都开始拆箱机器,包括石敬期这个翻译。
这时候他这个没有上过生产线摸过机器的青瓜蛋子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只是拆个箱子就废了半天的劲。
所有的机器从意大利运过来,山高水长,为了保护机器,皆是用木头箱子钉死的。
为了防水,木头箱子上涂了防水漆,用的螺丝很少,大部分都是胶粘,需要用扁平的螺丝刀或者锉刀一点一点的撬开。
其他人做起活来行云流水,石敬期却有些费劲,好不容易用刀片凑出一点缝,将锉刀挤进了缝里,手上一用力,板子没有撬开,锉刀倒是出来了。
刘国栋这边已经拆好了一个箱子,将塞着的报纸、泡沫板、碎毛毡拿来,里面的机器显露出来。
铁志勇立刻凑上去,两人将机器抬下来放好,机器比一张八仙桌略小些,像是个大箱子,上头的一面是个斜面,斜面中间有很多按钮,按钮旁边是一排一排的英文,两边都有管子连接。
白色烤漆的机器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铁志勇伸手就想要拧按钮。
被刘国栋一巴掌把手打掉了:“先别碰,问问安师傅这是什么?”
这是拆出来的第一台机器,众人都围了上来。
石敬期翻译安东尼奥的话:“这是一台加液机,用来给冷柜加制冷剂的,咱们的运气很好,安东尼奥说,第一台就拆出很重要的机器,是个好兆头。”
众人都兴奋起来,石敬期也被这兴奋所感染,心情跟着好起来。
几人中午饭都没有到食堂里吃,是刘琴琴送到车间来的羊汤烩面,用大铁桶盛着,随便众人捞着吃,另用竹篮提了一竹篮的芝麻烧饼。
刘琴琴还记得铁志勇早上打石敬期的事儿,众人吃饭,她自己站在铁志勇旁边给他上政治课。
“铁志勇,这已经是你因为玉茹第三次和人打架了,前面的不说了,你们双方都有错,但是你这一次竟敢打了石师傅,厂长说了,石师傅是张副市长给咱要过来的宝贝,你要是再敢招惹石师傅,就不让你在厂里上班了。”
铁志勇吓的忙将手中的碗放下:“琴琴姐,我还得领着咱的工资造房子呢,我要是被开除了,我娘就打死我了。”
石敬期就蹲在旁边,听了两人的话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至于,不至于,我没事儿了。”
刘琴琴瞪了一眼石敬期:“你倒是好说话。”
石敬期笑笑不敢再接腔,他兜里还揣着人家的帕子呢,上面沾了血丝,得洗干净了才能还给人家。
吃完饭石敬期就一直跟在安东尼奥的身边,按照安东尼奥的生物钟,现在正是熬了个通宵撑不住的时候,如果没个人在旁边说着话,怕是能直接趴机器上睡着。
为了不让安东尼奥昏睡过去,组装机器七人组五点钟就下班了,铁志勇请所有人到厂子附近的饺子馆喝酒。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几名工人在一起喝酒,和昨日厂里三巨头喝酒又有不同,连石敬期都被几个人灌了两酒盅白酒,美名其曰给嘴里的伤口消消毒。
酒喝到酣处,安东尼奥开始和所有人称兄道弟。
铁志勇铁塔似的身子挂在石敬期的身子上,诉说着林玉茹有多好。
石敬期虽喝了酒,但是却没有醉,看众人各有各的醉态,苦笑了一下。
石敬期啊石敬期,这才第二天,你就开始适应工人的生活了。
酒终人散,众人各自回去,唯一一个还算清醒的刘国栋和石敬期一起送安东尼奥回招待所。
招待所还是那个小姑娘,看到两人架着外国佬进来忙跟过来帮忙:“国栋哥,你怎么送了这外国佬回来?”
刘国栋看前台小姑娘笑盈盈的和自己说话,只觉得看着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只得嗯嗯啊啊的应着。
小姑娘也不介意,极热情的帮着开门,自己介绍道:“国栋哥,我是陆红梅啊,我姥姥家在你们那条街的街尾,我小学的时候是在你们街道小学上的,就在琴琴隔壁班。”
刘国栋这才想起来,刘琴琴小时候好像是有个叫红梅的玩伴的,只是小姑娘女大十八变,自己认不出了。
忙接话道:“我和琴琴都在农机厂,离你们招待所不远,我回去给琴琴捎句话,让她来找你玩儿。”
“好啊,好啊,自从我姥姥走了之后,我有四五年没见过她了。”陆红梅答应道。
她父母都是最早一批下乡的知青,在乡下生了她之后送回了城里,后来小学毕业父母才得以回城,她也回到了父母的身边生活,就很少和小时候的玩伴见面了。
这招待所她也才来上一个月的班,能够偶遇刘国栋自然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