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城,在上海的那一夜,在复旦招待所柜台前那一瞬间的冲动,被石敬期抛在了脑后,因为他又开始忙了。
民城农机厂送走了外国专家,又迎来了BJ专家。
从BJ来的专家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马,叫马良,是BJ雪花冰箱厂的技术负责人。
雪花冰箱厂原本是做医疗器械的,后来转型成了冰箱厂,如今正干的红红火火,在转型这方面,雪花冰箱厂有经验。
张仁礼亲自联系的雪花冰箱厂,邀请了技术能手过来。
马良是个急性子,到民城的第一天,没有去招待所就直奔制冷车间来。
看到摆放整齐,亮的能照出人脸的机器,马良的眼睛也直发光。
在查看了农机厂的仓库之后,立刻写了单子让买材料、买零件。
像常见的钢材、铝板、泡沫这些材料,民城还能买得到,但是像压缩机、制冷剂这些,就不是民城这个中原小城可以买到的了。
只回到民城两日的石敬期,再一次揣着厂里开的介绍信,出发了,只是这一次与他同行的人变成了马良,开车的人变成了小黑,车也变成了运输队的大卡车。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变成了省城郑州。
郑州在民城的西边,开车只需要两个多小时就能到。
小黑在前面开车,石敬期和马良并排靠在半敞的车厢里。
马良随身带着一台小的录音机,歌声从录音机里传出来,还是那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有风吹过,马良禁不住跟着哼唱起来,前面小黑听见,也跟着唱起来。
马良干脆站起来,面朝前,把着车头后边的栏杆,和小黑一起来了一段男子二重唱。
唱到“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一句,又拉了石敬期起来一起唱。
一场卡车卡拉OK结束,马良拍着石敬期的肩膀:“爷们儿,心事有点重啊。不就是分配那点事儿吗?复旦毕业分到农机厂当工人是有点亏,但是如果复旦毕业做了一个行业里的大拿,就不亏了。继续努力,那句老话儿怎么说的来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马良的话让石敬期有些惊讶,这么些天的忙碌,他自认为早已经接受了做工人的事实,却没想到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都看出了他的郁郁不得志。
“你的事,高团结接我的时候就给我说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马良的徒弟的,你啊,出去买趟材料还带着书,是个能成事的,好好干。”
石敬期忙将自己手边的书往身子后边藏了藏。
一再被人寄予厚望,他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郑州,三人没有进城,直奔生产压缩机的厂家—红星机械厂。
红星机械厂在郑州的东郊,从民城到红星机械厂不用进城。
且这家红星机械厂是BJ雪花冰箱的供应商之一,生产的压缩机品质不错。
马良是个利索人,直接领着往红星机械厂来。
到了红星机械厂,一听说是BJ雪花来的人,厂长常有贵亲自接待的。
领着几人参观了工厂,又介绍了几种不同的压缩机的性能和价格,中午就在红星机械厂食堂里吃的饭。
下午石敬期听从了马良的建议,买了五台和雪花冰箱所用的同样的压缩机,又根据常有贵的推荐去买了其它的材料。
等到回民城的时候,车上已经装的满满的了,石敬期和马良两人依旧坐在后边车斗里,一人靠着一个装压缩机的箱子。
“你们厂里让你跟着我来,是对你很放心的,这些材料好坏,得等你们用过之后才知道,咱们时间紧任务重,郑州的厂子也有限,等到你们扩大规模了,上温州、广州去进材料,你自会懂得看好坏。”
石敬期连连点头,他也不是个喜欢照本宣科的人,马良这种轻描淡写,全靠他自己悟的教学方式很适合他。
“好,马师傅。”石敬期答道。
“别叫我师傅,叫我老师,我叫马良,这双手拿不了画笔,还想拿粉笔呢,可惜啊,搞了技术了。”马良打趣道。
“好啊,马老师。”石敬期笑着道。
马良老师领着学生石敬期、司机小黑回到民城,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马良昨天到了民城,在车间待到半夜,今日一早又去了郑州,还没有好好感受一下民城人民的热情。
为了招待马良,高团结和刘国栋一直在厂里等着,看卡车一进了厂门,就招呼三人把车和东西都撂下,领着三人直奔民城迎宾馆。
“咱们的几位厂长都在房间里等着马老师呢,要和马老师交流交流感情。”高团结很是热情,跟着石敬期一块喊马老师。
结果到了饭桌上,严卫东几人也跟着喊马老师,直喊的马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
农机厂三巨头,加上高团结、刘国栋、小黑,六个人轮番上阵,终是让马良醉倒在了酒桌上。
将马良扶到招待所的床上,刘国栋松了松肩膀,道:“这BJ老师可比外国佬儿能喝多了,我看咱们厂长几个都喝得够呛。”
石敬期也喝了一点酒儿,闻言道:“那外国的酒,最高的也就十几度,喝十几度洋酒长大的人,哪能跟马老师这样喝二锅头长大的人一个量。”
刘国栋红着脸笑:“对,对,还是咱们高材生分析的透彻。”
两人说着话就往外边走,招待所是一栋三层小楼,马良的房间在二楼,在下楼梯的时候,就听到女孩子高喊的声音:“滚,你们赶快滚。”
刘国栋立刻跑着下了楼,石敬期也反应了过来。
今天是陆红梅的夜班。
待石敬期跑到楼下,正看到刘国栋的拳头朝着其中一个胖胖的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招呼过去。
另外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作势要打刘国栋。
容不得石敬期多想,现在加入将二对一的局面扭转成二对二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高材生石敬期打了他来民城的第二次架,如果被铁志勇打的那一次算的话。
陆红梅也是个泼辣的,看到双方打起来了,也顾不得礼仪,拿了柜台后边一个鸡毛掸子就朝花衬衫身上招呼。
大厅的动静惊动了迎宾馆的住客。
连躺在床上的BJ烂泥都惊动了,马良迷迷糊糊的看大厅里几个男人打做一团,旁边一个小姑娘边咋呼边这戳一下那打一下。
其中两个一个是他刚收的学生,一个是学生的陪读,立刻忍不住了。
上前趁着不注意,立刻在后边箍住了相机男的胳膊。
二比二变成了三比二,石敬期一方呈现了压倒性的胜利。
等到派出所的民警赶来,花衬衫和相机男已经被打成了烂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