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见杨浩然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思，便不再对此事纠结。

他慈爱地笑了笑，道：“你喜欢读书便好。

“人这一辈子，就是要做自己爱做的事。”

杨浩然反倒对方允刚才的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更何况，关于文道修士的品阶，杨浩然返回之前就已打定主意，要向方允请教一番的。

杨浩然问道：“刚才听方叔叔的意思，似乎有意让我放弃文学，转向武道？

“这是何意？

“听我先生讲，儒学式微，急需人才来振奋。

“我倒也算学得不差的，你刚才那么问，不是推着我放弃读书吗？”

方允道：“因为，我害怕你读书，并非是遵循本心之所想、所追求而读书，而是为了你师父、为了其他人的期盼，而读书。

“为了满足别人，而去做某事，味道就变了。

“我更希望你选择的人生，是施展自己的报复，而不是为了谁。

杨浩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方允继续补充道：“另外，十九岁，展筋境巅峰的修为，天赋着实可怕。

“如果对着武道专心致志地钻研下去，恐怕又要出一位名震天下的高手。

“假若天赋等同于成果，那么苦修武道的你，成就是会超越文道的你。

“我不希望对你有隐瞒，也不希望你有遗憾，所以趁此机会，将所有实情，全部告知与你。

“你的人生，选择权在你手上。”

杨浩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方允道：“你刚才说，读书是你的兴趣。

“我感觉非常高兴。

“我的高兴，并不是因为，我儒学在未来，添了一位大将。

“而是你主宰了自己的人生。

“我因此而感到高兴。”

杨浩然略有惊奇地道：“儒家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位高权重一方，莫说选择了，连‘人’都可以成为财产。

“方叔叔对我这晚辈，却有这般尊重与想法，实在罕见。

“您和别人不太一样。”

方允苦笑道：“儒学式微，与它逐渐不适合大武仙朝、不受皇上喜爱、不易被皇权使用，多有关系。

“想要振新儒学，需我们这些学生自己，破而后立、晓喻新生。

“法家文人研修古籍，从圣人商鞅的口谕中，总结并发扬光大出驭民六术。

“分别为‘弱民’、‘愚民’、‘疲民’、‘辱民’、‘贫民’和‘虐民’。

“此六术若是运用得当，则可保江山稳固、皇权千千万万年传承。

“儒学衰弱、法家兴起，无外乎是家天下的稳固，对皇上的诱惑太大太大。

“莫说百姓能不能活得下去，就从皇权这一点来说，皇上觉得，法家比儒家好用，那自然扶持法家、打击儒家。

“文官集团，原本在团结一致时，就只能与皇权相庭抗理，现在被皇上用‘儒’、‘法’两个标签分化，实力进一步削弱。

“朝中有识之士尽皆心急如焚，可贪恋钱权之人更多，只争官位，不顾天下百姓，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驭民六术之威力，还未完全施展，但我相信你能看见，这几年风调雨顺，可百姓的日子，过得是比以前好了，还是苦了？”

方允这几句话中，有非议皇权的部分，真要被有心人传诵开来，杀头都是轻的，必然要被诛九族。

可他敢在杨浩然面前说这些话。

杨浩然答道：“我就是庄稼汉。

“我虽有秀才功名在身，不用交税，但同村的人，赋税又重了些。

“我便努力多帮帮那些村民，想让大家肩上的担子轻些。”

方允叹气道：“唉，我知道，你是好心、善心。

“可这天下，仅有好心、善心，哪够哇？

“朝堂之上，有人订了错计策，大笔一挥，底下就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要饿肚子，甚至背井离乡去逃荒。

“后生，你既然喜好读书，心又善，那不如腾龙入云九万里，去做个宰相，带领文官集团架住皇权，让全天下的百姓，被少剥几层皮，多过些好日子。”

杨浩然抱拳，拱了拱手，道：“晚辈谨遵教诲！

“还有一问，望方叔叔能解答。”

方允道：“你问。”

杨浩然道：“我突破武道品阶后，感觉受益颇丰。

“身体像磁石一样，吸引、吐纳天地灵气的速度，都比从前快了许多，面对山野精怪，相信更是能比以前厉害。

“突破品阶的好处，既然这么多，那怎么不见年龄不大的文人，去突破文道品阶？

“在您这些官运亨通的人中年人身上，我倒是察觉，您突破了文道品阶。”

方允哈哈大笑道：“什么官运亨通？

“小子，别老说客气话了。

“我要是官运亨通，现在都做巡抚了。

“天命之年，连一道之地的首府知府都未做上，‘封疆大吏’这四个字，我是不敢考虑了，算得了什么‘官运亨通’？

“至于你说学识较少的文人，为何不突破文道品阶？

“那是因为，突破文道品阶的过程，几乎与科举无疑！

“科举是官方出题，由考生写文作答；文道品阶突破，是由孔圣人、亦或是商圣人出题，由考生写文作答。

“而文道品阶突破时的难度，比科举要难得多！

“再加上写文章时的灵光乍现宝贵无比，做官只任科举成绩，不看文道品阶，所以，学识较少的文人，还是将精力放在科举上，更好一些。

“等考中举人，甚至考中进士，入朝中做了官，再扭头专攻文道品阶，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杨浩然表示明白了。

方允依依不舍地道：“容我称你一声小友。

“小友，这几日相处下来，我觉得你非常有趣。

“希望你不要愧对自己的善心和天赋，以后在朝廷里做出些成绩，让全天下的百姓，能沾沾你的光。”

杨浩然道：“一定！”

方允道：“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再往东过几个县城，听说那里有些灾害，似乎是连番的暴雨造成的洪涝。

“你若觉得时间还够，途经那里，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