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风的意识和情感已经全部被刘大雄的视角带入了。

他想，如果自己当初不去参加“墨子国际航天”千里挑一的那场海选，自己大概就是世间另一个刘大雄吧？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决定，就能将整个命运推入不同的轨迹。

即便生命终会在死亡处殊途同归。

但过程的不确定性会把每个人都雕刻得不尽相同，独一无二。

……

时间是相对公平的东西。

没有钱娱乐的刘大雄有了大把的时间。

而学习是不需要花钱的，网上有各式各样优质课件数以亿计，想要一对一请教也完全不需要什么会员充值，有的是将传播知识作为己任的学者教授在工作之余以教育他人为乐。

甚至躺在沙发上闭上双眼，通过脑机扣连接那些虚拟现实课件，可以进行身临其境的沉浸式体验。

通过虚拟现实技术。

你可以让华清大学教授手把手教你做稀有金属的提纯实验；

你可以深入海底学习没有阳光的深海生物圈是怎样一副场景；

你可以遨游宇宙感受宇宙中两颗中子星融合爆炸的震撼画面；

……

刘大雄倒是并没有急着去学习什么科学知识，而是先选择读一些有趣的书。

侦探悬疑小说，世界未解之谜，有趣的人间小知识……。

从最基础开始，先来培养自己的学习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孩子刚开始学习的时候，让学习本身成为一种有趣的娱乐。

为了让自己能够从零开始学习编程这个仅次于高等数学一样的枯燥学科，刘大雄没有选择用脑机扣去网上学习。

而是让阿云给搞来了很多纸质书。

他要的这些书籍还挺难搞，因为本着节约性原则，智能打印社是根据读者市场需求量数据来制作书籍的。

现如今，只有少数旧派人士真的喜欢看纸质书，甚至打印社出版的很多名著作品都只是用来做室内装修设计中的装饰品而已。

像刘大雄需求的这些《现代编程基础原理》、《AI编程思路与逻辑》、《AI算法论》……等书籍，市场需求无限趋近于零。

这种现代高科技大家都是通过网络这种新时代的方式学习。

“旧派人士”谁学这些高科技啊？

就跟道士不会去搞宇宙飞船动力学一样简单的道理。

所以，有时候，刘大雄需要一本书，智能打印社现打才行，得等两三天才能到货。

这倒像是“旧科技时代”初期的快递速度。

……

这次，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大雄住所里，书真的开始堆满桌子，堆满沙发，甚至铺在地上……，看得书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也越来越专业，越来越深奥。

刘大雄给阿云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能它动这些书，因为有一次阿云整理过之后，他就找不到自己昨天看过的那本书了。

……

很大一部分时间，刘大雄都是在满是书的沙发里扒出一个窝来，看书或者发呆。

人类的文明从灯泡诞生之后不久就不再需要凿壁借光。

可又有多少人真的无比坚信“知识改变命运”呢？

……

刘大雄并没有放弃维修工的工作，和以往一样，会每天四小时坐在那里重复那些简单的修理流程。

不同的是，他会在这个时间去思考很多事情，或者思考一件事情。

变得很安静。

……

余子风能够感受到他似乎有个很大的人生计划，但他只是第一视角，并不是第一思维，所以并不知道刘大雄在发呆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

……

刘大雄似乎因为那些书籍逐渐喜欢上了“旧科技时代”。

打工挣来的钱除了还贷以外也会留一点点，去体验几乎被人遗忘的老娱乐。

刘大雄喜欢上一个很传统的娱乐项目——看大荧幕电影。

这项娱乐是他在一个十分破败的一个楼宇的角落里找到的，一个已经白发白须的老者在卖票。

票很便宜，10块钱一张可以看一场电影。

就一个放映室，里面还是一排排传统的旧弹簧椅，前面一个大屏幕。

如果里面没人在看，来的人可以随便点映，不过都是那个时代的老电影。

早在“旧科技时代”中期，VR第一视角感官电影普及之后，这种荧幕电影的公司就一家一家倒闭或者转型了，这种电影也就逐渐没人制作了，成了用来怀旧的艺术品。

但正常人谁真的喜欢会去博物馆怀旧呢？

很多时候，都是刘大雄一个人坐在诺大的放映厅里看电影，偶尔有零零星星几个人会进来，但多半撑不了30分钟，就嚷嚷着“无聊”和“没劲”选择离开了。

那个女工小李和他来过一次。

但小李的兴趣并不在老电影上，而是十分好学地向刘大雄请教一些知识。

比如：原始的生物基因交流技术。

……

只有杨振明陪他完整地看完了一场叫《为人师表》的老电影，讲的是一个程序员转行当老师，利用各种办法让一个不学无术的差班都成功考学的故事，据说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电影。

当然，这是杨振明推荐的。

“你这么喜欢怀旧是喜欢旧时代的慢生活吗？”杨振明在看电影的时候问刘大雄。

刘大雄摇摇头：“不，我只是在利用这种慢节奏来调控自己的大脑多巴胺，提高自己的注意力，不然我真的很难坚持看书。”

“看来你是真的是在学习。”杨振明表示欣慰。

“最近在学习‘大脑构造学’和‘AI编程与脑波语言关系’。”刘大雄回应道。

“现在有目标了吗？”杨振明继续问道。

刘大雄点点头，十分坚定地说道：“看完这场电影，感觉目标更明确了。”

……

五年之后。

2176年7月的某一天。

刘大雄竟然主动邀请和自己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工友王强喝酒。

……

音乐酒馆里，桌上是免费的美味佳肴酒和价格不菲的老白干。

王强的酒量很好，所以点了最烈的酒。

聊聊新闻上的大事件，聊聊游戏，聊聊女人，再聊聊人生……推杯换盏之间，两人很快就醉了。

“大雄，你说你这五年……五年看书学习……有个毛用啊，还不是和我一直在这作维修工！”王强拍着刘大雄的肩膀说，“人啊，有时候就得认命，有的人……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你的理想，就……就拿你的偶像大科学家刘永亮来说吧，人家是科学世家，祖上三代都是科学家，是你靠看书，靠努力就能做到的吗？大雄啊，你啊，何必呢？”

刘大雄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微笑着摇晃自己手中的玻璃酒杯。

“你看，你看，大雄你看。”王强指着整个酒馆里蹦蹦跳跳、醉醉熏熏的人群，“你说他们谁没有自己的理想？还不都活成了现在整天醉生梦死的样子？”

“大雄，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一辈子也不会太长。”王强看着刘大雄的脸苦口婆心地说。

刘大雄抬起头，将原本盯着酒杯的眼神看向王强，说道：“强子，我今天其实是想跟你道别的。”

王强愣住了，双眼瞪得很大，酒也醒了三分：“大……大雄，你可别犯傻啊。”

听到“道别”这两个字，王强第一时间以为这将是生死之别。

不怪王强会这么想，毕竟这个时代自杀率还在逐年猛增。

刘大雄笑了笑：“放心，我只是找了份新的工作而已。”

“新工作？”刘雄有些诧异。

“是的，我在老杨的介绍下，找了份给机器人写代码的实习工作。”刘大雄说道。

“你会给机器人写代码？”王强再次瞪大了双眼。

刘大雄点点头：“面试的代码考试已经过了，我想试试。”

王强摸着自己的秃头愣了好一会，才抱了抱拳说道：“那祝老弟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