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袁靖来到江宁的第一夜,恰逢江宁三月一度的“夜集”。
袁靖手握青花瓷盏,倚栏看水,品不尽水乡风情。河上花灯挤在两边,为露船留下河道,船上歌女霓裳正舞,清唱苏轼的《水调歌头》,好一幅江南夜景图。
待至舞女唱完,露船已经来到一座拱桥之下。舞女抛起袖带搭上拱桥的石柱,飞身上桥后退至一中年女人身后。紧跟这另一座石桥上下来另一位舞女。
中年女人身着玉带紫袍,端坐在拱桥之上俯瞰江宁城的夜集,周边还有不少带着面纱的舞女。
看到舞女退到中年女人身后,袁靖好奇这是谁在组织这一场夜集,遂向旁边的人问道:“兄台,我初来江宁,这夜集是谁组织的,拱桥上那中年女人又是谁?”
回话的是一青年,自称王礼,衣着华贵,周边还有几个类似的青年。
“夜集是江宁这儿的传统,三月一次。周边的几个大铺子在夜集里给大家添点彩头,像拱桥上的那位就是香春楼的‘妈妈’,诸如这样的还有好几位。”
袁靖点点头道,向他行拱手礼:“多谢解惑。”
中年女人在拱桥上站起身来开向着河道两岸的人说道:“各位才子若是相中我家姑娘可带词提诗来见。”
此时河道两岸出现众多花枝招展的青倌,各个手里端着一捧白纸,唇尖含着一根毛笔,其胸前挂一木牌对应不同的银钱,。
袁靖身边的几位公子哥迅速围了上去,抢着给捧纸的女人塞银锭,几人拿到白纸后纷纷疾书起来。
“我观你也是书生模样,怎么不见你买纸提诗词啊。”
“我刚看到这些青倌身上挂牌卖纸,可是你们为何花着冤钱,不自备纸笔。”
袁靖看着这些公子哥们像是看一堆被收割的“韭菜”。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纸有香春楼的印花,只有用她们给的纸才算数。一来是不亏本,二来是筛选一些人,让选诗词的舞女更快。”
“捆绑消费?”袁靖不禁忍笑,心里道:“原来捆绑消费这时就有了。”
王礼看着袁靖心中心思渐起:“我观你也是书生模样,不如题诗一首,试露风雅。”遂把手上带着印花的纸递到了袁靖手上。
袁靖本想拒绝可白纸已到手上,看着眼前的白纸袁靖陷入了一阵思忱。
“现在是1082年,歌女传唱苏东坡的词,大半言情诗词都已现世。只是这种青倌难逃风情,无外乎一个‘情’字。”
“就决定是你了。纳兰老先生对不住了。”
袁靖挥笔题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待袁靖题好之后,王礼又从青倌手中买了张印花纸。见袁靖文不加点便靠上前去一观。
“好诗!”
王礼的这一声好诗,不仅袁靖一惊,还引来其富家公子,几人靠上前来。
“好一个何事秋风悲画扇!在下宋连科,兄台若是肯卖我,我愿出二十两白银。”
自知诗词不如袁靖所题这首诗词的公子哥纷纷要向袁靖买诗,可偏偏王礼退出了竞逐。
这诗本是袁靖留着自己用的,但耐不住几位阔少实在给的太多了,以现在的购买力相当于给出平常人几年的收入。
最终在这一帮阔少的竞拍下这首诗被以七十五两白银的高价卖出,其他人纷纷邀请袁靖再题一首,袁靖婉言拒绝推出人围。
众人遗憾散去,只留下王礼一人。
“多谢王兄送纸。这七十五两王兄可拿大头,我拿三十两便可。”
王礼看着袁靖不禁乐道:“若是真贪得这钱财,也不会给你印花纸了。
王礼面色一转,平复神态又说道:“我观袁兄文采斐然可愿做我门客,家父王雱江宁知道府。”
“好家伙,开局报爹是吧。”袁靖面对这种拼爹的人,本能得想拒绝,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王雱?奇妙的缘分增加了。”
“你家祖父可是王介甫(安石)先生。”
听到这话王礼有些惊讶:“正是,袁兄既不是江宁本地人是怎得知道。”
袁靖一拍木栏随即笑道:“久闻先生大名,自然是慕名已久。我自愿做你门客,只是还有事在身,待我事成再回江宁定做王兄门客。”
此时袁靖身旁传来欢呼声,“中了,我中了。”是买了袁靖诗词得那个富家公子,诗词被香春楼的姑娘相中。
王礼很识趣地向着袁靖行拱手礼仪:“若是袁兄需要,自当相助。”
“多谢,只是些小事,事成之后自会来找王兄。”袁靖回王礼的拱手礼,“今日天色不早,若有机会自会去寻王兄。”
“城东王府,几时来寻都可。”
袁靖点头应下,遂与王礼分开,回到之前的酒楼。
已是亥时,夜集结束,声音渐息。
酒楼二楼,灯火独明。
袁靖没有早睡的习惯,此刻盯着茶水发呆,想着今天遇到的王礼。
思忱之际,忽然窗外传来唱诗声,是一女子声音:“人生只若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