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摇了摇头，也觉着这样追逐下去不是办法，靠近张杨问道：“稚叔！你有何法？”

“让前面你们的人都让开，看我射他一箭！”

张辽回想起之前在盂县的那一箭，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度，都是上上之选，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张杨的箭术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右。

他抬抬头，看见太阳从云层中钻出，阴云已经渐行渐远，风势也渐渐减小，没有雨水狂风的干扰，张杨这一箭只会比之前更准更快。

“好！前面听我命令让开中道！”

雁门骁骑迅速露出一道空门，吕布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避到一边去。

张杨抽出雁翎箭，拉开金角弓，啾的一声，箭矢横空如电，以雷厉风行之姿，赫然飞曳而出！

张燕听到背后弓弦响动，锐意直催，后背一凉，急忙转头，大惊伸手。

“中了！射中了！”

“贼帅倒了！”

“贼帅倒了！”

吕布第一个高声大叫。

身后诸人也面带喜色。

黄巾哨骑大惊，匆忙靠近。

却见张燕霍然起身，“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什么？怎么会？”

“我明明看见射中了！”

吕布等人大惊失色。

张燕缓缓举起手里握住的雁翎箭，转头问道：“哪位弓手射的箭？”

“这技术不行啊！再回家练十年吧！”

“你知道射我哪里了吗？射我胳肢窝下面去了，擦着我胸甲过，真是可惜了啊……”

张燕拿下那支雁翎箭，放在眼前大量，“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支箭，放在你们手上，明珠蒙尘啊！”

饶是张杨一贯的好脾气，此时也激起火气来，举着金角弓大骂道：“贼人有胆再吃我一箭！”

张燕毫不畏惧地回应：“好啊！看你还能偏到哪里去！”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箭！”

说着，张燕即刻就举起马身左侧挂着的宝雕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拉弓，雁翎箭浩荡而出，夹带百马飞奔卷起的风沙之势，恢宏万分。

“稚叔小心！”

吕布见张杨尚未拉开弓箭，而张燕回射之箭已经发出，急忙冲上前去，一戟挡在前方。

不料竟没有拦下来，这一箭从戟尖和戟枝之间的空隙中钻了过去。

张辽也急忙要动作，却被张杨喝止。

“文远莫动！”

张杨岿然不动，神态自若，双臂径直舒展开来拉开弓弦，弓身形似满月。双眼微眯，拇指一松，雁翎箭倏然射出。

叮的一声！

两支雁翎箭竟在半空中相遇，箭头擦出一闪即逝的火光，随后两相折断，断箭四散落地。

“稚叔兄好箭术！”

张辽擦了擦头上冷汗，同时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声。

吕布高声大笑，“稚叔再射一箭！让这些贼子们知晓咱们的本事！”

“你们都瞧仔细了！”张杨泛起一丝轻笑，说着便再度抽出一支雁翎箭，搭在弓臂上。

张辽也仰头大笑，但却突然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两边的山峰上，有大约几十只灰大眼雀在盘旋，久久不肯落下。

这是一种本地常见的雀鸟，在众多的飞鸟燕雀之中最为顾家，如今又将面临入冬，这些雀鸟要么来回飞奔，咬着细枝残叶回来加固巢穴，要么便存好了口粮也给巢穴盖好了“被子”躲在巢穴里不出来。

如今它们既不肯飞走，也不肯落下，这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片林子里有它们的巢，而且……下面有人！

张辽心中猜疑不定，凝神细看，只隐隐约约看见几个巨大黑点，看不见有人影。

或许被树林遮掩住了……他这样想。

他们已经追赶了一段时间，距离盂县已经有不短的距离，张辽又观察了附近地形，发现两侧的道路在越发变窄，山势则越来越高，越来越陡峭。

尤其是前方，张辽已经看见了隐隐有一线天形态的峡谷地貌，这是天然的伏击场所！

“奉先兄稚叔兄……”

他刚起了个头，又突然感觉到地面在隆隆震动。

“怎么回事？”

“地龙……”

有人指着两侧惊恐叫道。

“什么？”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个有黑有白还带着青色，不同颜色的巨石从两侧山坡上滚落下来，为首的巨石又高又大，后续源源不断地有小些的石块跟随，就如同数条黑龙白龙花蟒彩蛇一同从山中冲出。

隆隆的滚动声响在半山谷形的地貌中不断汇集交响，给了他们好像四面八方都在震动的错觉。

“地龙……翻身了！”

如同天灾一般的恐怖场景，唤醒了他们儿时的记忆，并州山区地震多发，还未真正见到大地震怒，在心中却已经预想到了不详的结局。

吕布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就长喝一声，叫道：“莫怕莫怕！大地震怒，地龙翻身，不是为了惩罚我们，而是为了惩罚反贼！”

“黄巾蚁贼，扰乱天道！地龙有感，降罪反贼！”

“兄弟们跟我冲！我们身负天子王命，后土娘娘必会保佑我们！”

说着，面不改色，毫不减速，没有半点畏惧之相，依旧直追张燕大部，后方的五原突骑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去。

雁门骁骑和云中铁骑，稍稍减缓马速，见五原突骑冲势一往无前，自己的两名主将也没有撤退的意思，左右看看便再度夹紧马腹，紧紧跟上。

张辽此时却想的更多，他家虽然穷苦，但到底祖上为西汉名臣，比真正一穷二白苦哈哈出身的吕布张杨多了一点底蕴。

他知道古时还有说法，说这太行山脉和吕梁山脉，就是地龙头上的两根龙角，而关中地区，则是龙头，华山就是高高突起的龙鼻，长安洛阳就是两只龙眼，长安泾河渭河，洛阳洛河就是龙涎，河图洛书就是从龙嘴里的龙珠中掉出来送给人皇的。

地龙翻身，龙脉有变，社稷不稳，大凶之兆！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他不知所措，说到底张辽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汉代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事实上，他的心智远没有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成熟。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浮想联翩，从古到今，从朝堂到社稷，但偏偏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要提醒众人小心埋伏的事情。

张杨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不知甚解，也没张辽那般的家族底蕴，脑海中根本没想那么多，依旧全神贯注在自己的目标上，视线紧紧盯紧了张燕的后背。

在左右微动，上下腾挪的背影中，他捉准了那一瞬间的重合，眼，箭，人，三点一线。

雁翎箭乘风而去，呲呲作响，箭矢破空的清越啸叫，在四面轰隆不断的震声中，如同青鸾直上云霄般的悦耳鸣音，让人心神安定。

只待青鸾瑶池去，便把贼帅头颅取，异日云台报信归，千乘万骑奏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