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
王昊端坐在上首主位,望着下方的步度根、扶罗韩,饶有兴致地道:“既然尔等愿意与某做生意,那么便把所需物资列个清单出来,昊立刻着手命人准备。”
见王昊如此爽快,步度根心中甚喜,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封羊皮卷轴,双手奉上:“清单已经罗列好了,还请使君过目,咱们商议好价钱后,各自回去准备即可。”
“子和。”
“喏。”
魏攸走上前去,接过羊皮卷轴,转呈给王昊:“主公。”
王昊接过羊皮卷轴,缓缓展开浏览,眼珠子上下一翻滚,顿时令他倒抽一口凉气。
嘶—!
那明晃晃的刀枪字眼,刺痛了王昊的心。
虽然,他早有预料,但见对方如此不遮掩自己的目的,依旧令他有些心惊。
这足以证明,鲜卑王庭内部的斗争,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程度,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想法。
王昊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抬眸瞥一眼下方的步度根、扶罗韩,二人安静地站在下方,似乎正在等着王昊的问话。
显然。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昊仔细将全部的清单浏览一遍,不单单是刀枪等兵器,甚至还有粮草等战略物资,以及衣裳等生活物资。
总之,凡是鲜卑能够用得上的东西,他们全都提了个遍,似乎这次做完生意后,就永远不会跟王昊做生意了,亦或者说,短时间内,双方会处于静默状态,各自发展,互不干涉。
王昊虽然对鲜卑的历史了解不深,但结合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历史的记载。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这场宫变的最终胜利者,乃是魁头、步度根、扶罗韩为代表的辅政派。
否则,后续的相关史料记载,不可能全都是他们,而没有其所谓的政敌的相关活动记录。
鲜卑始终是王昊的大敌,这一点毋庸置疑。
既然如此,自己就更不能支持鲜卑的胜利者,而是应该利用失败者,来牵制、削弱胜利者,至少也要让他们来個两败俱伤,好给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
当然!
此次来者若是魁头等人的政敌,王昊还真不介意把那些淘汰的不良兵器,以高价卖给鲜卑人,增加失败者的获胜几率,令其互相征伐,两败俱伤。
见王昊许久没有反应,步度根心里有些发怵,试探性地拱手抱拳道:“不知使君对这份物资清单,可有何意见否?若有异议,提出即可,咱们凡事皆可商议。”
“没错。”
扶罗韩跟着拱手抱拳,朗声言道:“我等物资清单相对罗列的比较多,是因为珍惜此次交易的机会,若是使君对清单不满意,咱们可以再议。”
王昊闻言,倒也没有遮掩,将羊皮卷轴往帅案上一丢,幽幽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声音冷冷地道:“尔等难道不清楚,刀枪剑戟皆乃禁品,不允许买卖,你们不是为难我王昊吗?”
步度根脸上没有丝毫诧异,对答如流道:“使君如今乃是幽州牧,主管幽州一切军政要务,是不是违禁品,乃是由使君您来定夺,只要您一句话,我等花多少钱,倒也甘心。”
“实不相瞒!”
言至于此,步度根立刻补充道:“最近我王庭内部出了点小事,某些叛逆分子想要违逆和连大人的遗命,家兄只能想办法铲除叛逆,力保王庭,这刀枪剑戟绝非要对付汉庭,而是那些叛逆。”
“这一点。”
步度根暗松口气,再次强调道:“还请使君您放心,在下愿意向天神发誓。”
扶罗韩极其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家兄对大汉的态度,始终是亲近的,自其辅政以来,还从未对汉庭动过一次手,这一点相信使君您是知道的。”
王昊哂然一笑,这一点他当然知道。
不过......
与檀石槐、和连相比,不是魁头不愿意动手,而是他压根就没能力动手。
东、中、西三部鲜卑经过两任大人,内部渐有分崩离析之兆,魁头忙着排除异己,稳定鲜卑,哪有时间对外征伐。
想要拿这一点证明秦汉?真当我王昊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还发誓?
虽然王昊穿越至此,但他还真不太相信这玩意儿。
尤其是不相信这二人的罪,素来的政敌会因为一句誓言,便彻底走向和平?
简直是扯淡!
借口!
全都是借口而已!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讥笑,轻声道:“看来你们来此之前,下了很大的功夫,没错,幽州牧主管幽州一切的军政要务,但这不代表它是游离在朝廷之外的权力体系。”
“陛下依旧有权力撤销我的幽州牧之职,毕竟售卖军械给鲜卑,等同于通敌,我王昊可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所以这军械,我是绝对不会提供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想当年檀石槐是何等英雄,一统鲜卑,傲视群雄,甚至连我汉庭都畏惧三分。”
“他能有如此成就,靠的是什么?排除异己?党同伐异?不是!他靠的是自身的威望与能力,令鲜卑各个邑落的大人,对他心服口服,才能实现一统鲜卑。”
“可尔等倒好......”
王昊丝毫不遮掩自己的鄙夷之情,冷冷言道:“居然想从大汉购买军械,来对付自己的同袍,还敢妄言对天神发誓,想要消除王某猜忌。”
“可笑!”
王昊双目灼灼地凝视着下方二人,眉尖荡过一抹淡淡的杀气:“一个连同袍都可以消灭的人,会与我汉庭握手言和?怕是只要排除了异己,反手便会对我汉庭动手吧?”
“尤其尔等见证了如今幽州的繁盛,不再是以前的贫寒之地,岂能不觊觎此处?养虎为患的事情,我王昊可干不出来,你们找错人了!”
步度根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既然使君不愿意相信,那么我等便将军械一栏消除,其余物资方面,不知使君可有异议?您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影响到全盘的生意吧?”
“窥一斑而知豹。”
王昊原本就没想着跟对方做生意,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反向推测鲜卑王庭的近况。
既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便没有继续做生意的必要了:“想来尔等其余物资,也是在党同伐异而准备,我王昊最恨的就是尔等这般人,与你们做生意,是我王昊的耻辱。”
“子和!”王昊招呼一声。
“在。”魏攸一揖。
“送客!”
“喏。”
魏攸应了一声,旋即走上前去,摆手做请状:“二位,且请离开。”
步度根、扶罗韩实在是没有想到,王昊居然如此决绝,丝毫不给他们争取的机会。
“使君,我等......”
“二位!多余的话便不必说了,且请离开。”
不等步度根开口,便被魏攸直接打断,再次开口相送。
“使君......”
“来人!”
步度根仍想要辩解,却被魏攸厉声喝断。
“喏!”
数个魁梧彪悍的亲卫,从殿外转入,披坚执锐,杀气腾腾。
“二位,别逼我下令撵人。”
“......”
步度根瞥一眼扶罗韩,终究还是没有再言,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负责接送的阎柔明白王昊的心思,立刻引兵护送,待其回驿馆收拾好行李后,便准备驱逐出境。
受了十余年窝囊气的魏攸、阎柔等人,见自家主公如此硬气,一个个同样挺起了胸膛,对王昊愈加诚服。
送走了步度根、扶罗韩,王昊起身走到沙盘前,盯着紧挨着幽州的中部鲜卑力量,脑海中正在激烈思考。
这对于自己而言,绝对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估摸着未来许久,都不会找到更好、更合适的机会。
虽然,目前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仍在组建中,但只要能把复合弓装备上,旷野之战,他们绝对不输鲜卑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来人。”
“在。”
“速速赶往辽西,唤公孙瓒快马赶来相会,有重要事情相商。”
“喏。”
“另外。”
不等士兵离开,王昊再次打断道:“将皇甫郦、张郃、陈到、鞠义喊来。”
士兵拱手:“喏。”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大殿。
王昊的骑兵虽然有复合弓相助,但毕竟兵力太少,难以与鲜卑突骑动辄过十万的精锐,相提并论。
想要杀入鲜卑,必须要步骑配合,一起出战,才可能攻陷弹汗山,占领鲜卑王庭。
因此,必须要制定一套针对鲜卑突骑的战法,令步兵也能随时发挥出其强悍的战斗力,才可能达到战略目的。
论兵法、布阵上,皇甫郦、张郃、陈到、鞠义、公孙瓒等人,最有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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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阎柔一路护送出城关的扶罗韩,终于忍不住了,当即爆了粗口:“杂碎,王昊匹夫,言而无信,简直岂有此理,害得咱们白白暴露了王庭的现状。”
“兄长勿恼。”
步度根虽然面上依旧保持镇定,但内心却早已经怒火翻腾。
只不过......
他的自制力要远远胜过扶罗韩而已,因此才显得相对比较冷静:“我想大哥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王昊言而无信的准备。”
“咱们现在虽然面临内部的政变,但汉人也方才经历了叛乱,想要出关与我军厮杀,怕是也不太可能,因此短时间内,可以肯定,咱们不会有外患。”
“至于政变......”
步度根深吸口气,极其郑重地道:“咱们此次出使幽州失败,没能互市成功,那些人必定会有借口,继续攻击大哥,大哥岂能坐以待毙,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主动进攻。”
扶罗韩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冷冷哼一声:“即便没有汉人的武器装备,咱们照样可以消灭这帮逆贼,王庭绝不能乱,中部鲜卑必定会归属大哥,这是一定的。”
步度根点点头:“所以兄长,你莫要着急,一切听大哥指挥,事情已然如此,咱们就只能坦然接受,然后想办法扭转颓势,而非自怨自艾,这样只能令亲厚者痛,而为见仇者快!”
“你别总是文绉绉的。”
扶罗韩怒气冲冲,狞声道:“汉家话,我可不愿意听。”
步度根笑笑:“行,以后争取不在兄长面前说。”
扶罗韩吐口气,转而言道:“不过说句实在话,你学了汉人的文化,的确在咱们兄弟中,颇有见识,怪不得大哥更喜欢你,而不是我。”
“兄长说得哪里话。”
步度根略显尴尬地应了一句:“咱们兄弟俩,乃是大哥的左膀右臂,我负责出谋划策,你负责上阵杀敌,只不过,大哥现在能上阵杀敌者多,但出谋划策者少,这才显得莪更受青睐而已。”
“你小子......”
扶罗韩打心眼里佩服这小子,明明小自己好几岁,但自己却总是看不透对方:“以后我可得小心着你点,别被你卖了,还得给你数羊。”
“哈哈哈!”
步度根仰天哈哈一声:“兄长放心,小弟我不会让你数羊的。”
扶罗韩气呼呼道:“臭小子,竟敢打趣兄长,找死。”
步度根赶忙做出防御状,身子大幅度倾斜,避开扶罗韩的进攻:“兄长且慢,别被人看了笑话。”
瞥一眼后方捂嘴讪笑的泄归泥,扶罗韩俩眼珠子一瞪:“臭小子,你再笑,小心老子抽你。”
泄归泥赶忙躲到步度根另一侧:“叔父—!”
“哎呦行了。”
步度根摆手打断,转而言道:“兄长,说句实在话,咱们应该小心王昊,我总感觉此人绝非善茬,他不是不愿意卖给咱们兵器,而是想坐视咱们内部厮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扶罗韩被搞得有些懵逼:“你之前不是说,王昊不敢轻易进攻鲜卑王庭吗?怎么现在却又......”
步度根淡笑道:“没错,王昊的确不敢轻易进攻我鲜卑王庭,但不代表他不会如此,不管怎样,咱们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扶罗韩缓缓点头,脑海中浮现出王昊的模样:“王昊此贼的确不容小觑,他能杀得乌桓几乎灭族,对咱们岂会心慈手软,你说得没错,小心些总没坏处。”
“放心吧。”
扶罗韩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件事交给我即可,我会派人盯着幽州。”
步度根轻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靠近幽州有个邑落,对否?”
“没错。”
扶罗韩点点头:“据说大人是个唤作轲比能的年轻人,收编了不少从幽州逃出来的乌桓人、汉人,威望极高,你的意思莫非是请他代劳?”
步度根颔首:“没错,让他待为盯着幽州即可,顺便也能测试一下他对我等的态度。”
扶罗韩淡然一笑:“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