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飘扬的大纛旗下,王昊策马悠悠缓行,扭头瞥了眼程昱:“仲德,你说鲜卑突骑还要多久,才能到?魁头的整合能力未免有点弱了。”
“哈哈!”
程昱仰天哈哈一声,淡然一笑:“主公,他们来得越晚,对于我军而言,岂不越是有利,越是靠近鲜卑王庭吗?您这样祈求一战,是为哪般?”
王昊何曾不知道越是靠近鲜卑王庭,对自己越是有利,但问题却不是这样想的:“本该来的突袭,却迟迟未到,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剧情得靠剧本撑着,脱离剧本,意味着脱离掌控。”
“这种感觉......”
王昊的声音略微拖长,饶有兴致地道:“总是有些不太好,会让人下意识认为自己的推演出了问题,接下来的发展得考虑更多的因素。”
“嗯。”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这倒是真的,按照常理,魁头应该想办法在咱们抵达鲜卑王庭之前,将我军主力解决掉,这样才是最为稳妥,最为安全的做法。”
“可是......”
联想到现在的局势,程昱下意识皱起眉头:“他们来得的确有些慢了,或许魁头没能说服慕容拓?如果当真如此,倒是证明鲜卑内部的叛乱,比咱们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但此事对于我军而言,反倒是好事。”
“当然!”
言至于此,程昱补充言道:“现在最怕的,是魁头已经联络好了慕容拓、莫护淳,但却没有按照咱们想象的方式作战,或者会以咱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嗯。”
王昊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担心的,同样是这一点,毕竟这里是鲜卑突骑的主场,咱们的想象力若是不足,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细眉微蹙着,似是在脑海中陷入激烈的思考:“可是,他们毕竟是骑兵,骑射才是他们的主要作战方式,况且这里是草原,如何才能隐匿行踪,出其不意呢?”
“......”
二人正努力思考剧本以外的剧情时。
嗖—!
啪!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嘹亮且刺耳的响箭声。
王昊、程昱下意识扭头望去。
嗖—!
啪!
响箭的声音由远及近,再次响起。
为了可以尽快探查到鲜卑突骑的行踪,王昊将飞骑岗哨的警戒范围,提高到了十里外。
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的肉眼可观测距离。
而为了尽快获取鲜卑突骑的行踪,便提前约定响箭以烽火狼烟逐级传递的方式来传递,最外围的飞骑探查到后,立刻以响箭示警,随后是次外围、第三层、第四层......
以此类推,最终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到王昊这里。
当他们听到声音时,至少经过了十多次的响箭传递。
“来了!”
“终于来了!”
王昊没有丝毫的惊恐,反而长长呼出一口气,明显放松下来。
随即。
他摆手铿锵下令:“传令下去,按照此前约定计划,布阵迎敌,不得有误。”
传令兵颔首:“喏。”
旋即。
下一个瞬间。
令旗狂舞,号角通通。
军中工兵像是受到了感知似的,纷纷卸下背上的背囊,取出特制的工兵铲,在军中司马的指挥下,在外围开挖沟渠,以充作战壕。
而鞠义率领的步骑精通的先登营士卒,以最快的速度,呈放射状狂飙而出,在外围展开警戒工作,以便应对接下来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军中士卒则是在皇甫郦及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像是上了发条一般,纷纷开始按照此前设计的阵法变阵,不仅迅速,而且布阵严密,有条不紊。
......
王昊眼瞅着战场上这一幕,面上浮出一抹淡笑,扭头瞥向程昱:“不得不承认,坚寿的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将来必定可以独当一面,镇守一方。”
“是啊!”
程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淡然一笑:“坚寿不愧是北地皇甫氏之后,要我说,他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逊色于当年的皇甫将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点,王昊是赞同的,毕竟皇甫嵩为人太过死板,即便军事能力极其突出,单凭政治上的表现,也终究难以真正有所建树,甚至会被历史掩埋。
然而皇甫郦便不同了。
这小子相对比较机警,为人同样比皇甫嵩要灵活,懂得随机应变,最为重要的是,他比较年轻,有极大的成长空间,只要能好生培养,给他提供成长的平台,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不管怎样,该来的,总算是来了,也算是没有辜负咱们此前没日没夜的商讨。”
王昊对此非常满意,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同时取下蛟龙噬月戟,随时准备参与决战:“接下来,便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也是此次进攻鲜卑王庭,最凶险的一战。”
“主公放心。”
程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军必胜无疑。”
王昊淡笑:“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
......
正当汉军步兵在结阵御敌时,鲜卑突骑同样愣住了。
慕容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尚且没有见到汉军的兵马,便听到了来自汉军响箭的声音,这足以证明汉军的谨慎,甚至可以侧面反映出,汉军已经料到,他们会突袭最薄弱的步兵。
“汉军果然早有提防。”
慕容拓策马狂飙,深吸了口气,扭头望向莫护淳:“莫兄,看来魁头这家伙没有撒谎,汉军的确比咱们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或许等咱们到了以后,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那又何妨?”
莫护淳显然没有把汉军放在眼里,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不屑:“这里可是草原,旷野作战,骑兵为王,这是汉人说的,只要魁头能够缠住白马义从,不论汉军有多少人,咱们照样可以打他们個稀巴烂。”
“等咱们干掉汉军步兵后......”
言至于此,莫护淳眉目中荡出一抹杀气,说话的齿缝间,也有阴风荡过:“立刻回头,你来围剿白马义从,我去干掉魁头,从今以后,鲜卑王庭便由你我二人辅政,如此岂不妙哉?”
不得不承认。
这的确是一条不错的计策。
汉军步卒在他们的眼里,与插标卖首之徒,没什么区别,想要将其消灭,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等他们把汉军步卒踩成稀巴烂,而后再回头直扑白马义从,此刻的白马义从已经是疲惫之师,即便有一百五十步的弓箭辅佐,只怕也没有多少箭矢,拿捏他们更是轻而易举。
......
当然,这一切全都是莫护淳自己的臆想而已,魁头也好、汉军也罢,没一个是善茬,他的幻想归幻想,能不能实现,还得另当别论。
至少,慕容拓便没那么大意,只是他清楚莫护淳的性子,压根劝谏不得分毫,因此才懒得开口,只是稍稍提醒道:
“莫兄,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妙。”
“慕容兄放心,我负责正面冲杀,你负责侧翼接应。”
“这......”
慕容拓长出口气,点点头:“好吧,既如此,咱们便说定了。”
莫护淳颔首:“没问题。”
驾—!
万马奔腾,蹄音如雨,滚滚如雷。
当乌泱泱的鲜卑突骑如同潮水般席卷而至,他们隔着老远,便见到旷野之上,汉军飞骑往来穿梭,不断将战场的情报接连传送回军阵。
一座巨大的像是碉堡一般的军阵,傲然屹立在旷野之上,不动如山,各级将校的军旗漂浮于顶,迎风招展,彷佛自带领域类威压技能般,尚且隔着数百步,便令人为之心悸。
慕容拓极目瞭望汉军大阵,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上翻滚落下,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在此刻也忍不住为之惊叹,感慨汉军的应对速度,简直令人诧异。
毕竟,从他们第一次听到响箭的声音开始,距此也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汉军想要从行军状态,转变成列阵迎敌状态,意味着他们仅仅用了不足一刻。
要知道,寻常的万人大阵,若是没有半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是不可能布置妥当的,而根据可靠的情报,眼前汉军足足有三万余人,可想而知他们必是一群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卒。
亦或者......
这支队伍专门为进攻鲜卑王庭而操练了阵法,而且已经苦练了许久,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庞大的军阵。
这足以证明,汉军进攻鲜卑王庭是蓄谋已久,而非只是见到鲜卑王庭内部不和才决定临时动手,这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显然!
鲜卑突骑面临的,正是最最艰难的第一种。
“莫兄。”
慕容拓深感汉军的强大,下意识提醒道:“汉军已然完成列阵,以逸待劳,我军是否先行侦察后,再决定如何进攻?这样更为稳妥些。”
莫护淳虽然相对鲁莽,但毕竟是大邑落的大人,深知战场的残酷,更明白强行冲阵的损失,因此点点头:“好,我负责迂回西侧观察,你负责迂回东侧观察。”
“好!”
慕容拓答应一声,当即把手一招,示意全军:“跟我来。”
众将士纷纷策马追随,山呼呐喊:“吼~~~”
刹那间,乌泱泱如潮的鲜卑突骑在即将抵达汉军阵前时,豁然分成了两股,一左一右,迂回观察汉军军阵的同时,叫嚣的嘶吼声经久不息。
他们在迂回的途中,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好似利刃一般,在汉军固若金汤的大阵前缓缓扫过:
外围的车辆间隔性布置,明显是来提防骑兵冲阵的;
而内部的汉军早已是强弓硬弩随身,时刻准备着一波犀利的攒射。
幽幽目光掠过外围的步阵,以及层层叠叠的戈戟之林,望向阵中最高的简易将台。
上方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穿锁子甲,外罩炽焰袍,头戴紫金盔,腰挎寰首刀,面前一排又一排的小旗,明显与四方各级将校的军旗对应。
显然!
将台上的男子便是指挥汉军大阵的主将了。
难道那个人便是传说中的王昊?
带着疑惑,慕容拓策马迂回而过,过万兵马在军阵后方停下,准备集结。
军阵中,端坐在战马上的王昊,遥望着外围的鲜卑突骑,不自禁感慨道:“没想到,鲜卑突骑比我想象中要谨慎的多,他们竟然没有选择突阵,而是先行观察。”
“是啊。”
程昱捏着颌下一缕美须髯,目光中同样带着些许诧异:“鲜卑突骑如此快速杀来,必是想要发起一波突袭,趁我军立足不稳,直接将我军击溃。”
“可他们在见到我军已经摆好阵势时,能够放弃已经蓄足的冲锋之势,足以证明这支鲜卑突骑的主将,是个相对比较谨慎的将才,这仗怕是没那么简单。”
旋即。
程昱取出郭郡守给出的小册子情报,仔细翻阅后,轻声道:“主公快瞧,鲜卑的那杆大旗正是中部鲜卑慕容拓的旗帜,情报上说,此人生性谨慎,乃是阿莫浑的左膀右臂。”
“慕容拓?”
虽然,慕容的姓是在三国后方才逐渐有了影响力,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慕容一族在鲜卑各邑落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甚至这股力量已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
“没错。”
程昱点了点头:“正是慕容拓,旁边的旗帜是莫护淳的大旗,两者皆是中部鲜卑的大邑落,在中部鲜卑以及鲜卑王庭中有极大的影响力。”
呼—
长出口气,程昱略微感到有些压力:“魁头让他们俩引兵突袭我军步兵主力,自己必定集中全力在应对白马义从,此战的确是我军杀入鲜卑以来,压力最大的一战了。”
王昊则是神色如常地道:“这才是最正常的决定,若是让我军杀到鲜卑王庭,对魁头而言,才真正不利,现在的他是极其明智的,不是吗?”
“嗯。”
程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幸亏我等早有应对措施,否则贸然杀入鲜卑,无异于自寻死路!”
王昊昂首傲然道:“不做准备的人,便是准备失败的人,我王昊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