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的声音掷地有声，将屋内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夏侯惇毫不掩饰自己对韩浩的欣赏，荀彧也面露微笑，他本身颜值就高，这下更叫人如沐春风。

性格刚戾的程昱反而注意到曹珣神色有异，他心下一动，张嘴便问。

“你就是子璜吧，可有什么想说的？”

曹珣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他不过是觉得被韩浩抢了台词，心中有些郁闷罢了。没想到被程昱发现，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傻乎乎的说没有，脑袋飞速转动，神情严肃，拱手说道。

“那郭贡率数万之众来我兖州，不来攻城，却邀荀先生相见，子璜思来不过两个缘由。”

“其一，他仰慕先生之名，谋求一见，既如此，晾他也不敢加害先生。其二，正如先生所言，不是不想攻，而是不敢。既然如此，若是能将其劝退，那便是极好的。”

“只是人面不同，有如其心，先生若真的孤身赴会，我等皆不能心安。子璜岁浅言轻，不如由我随先生同去，韩将军可率部分兵士于城外林间埋伏，扎些草人，以惑敌军。”

曹珣说完，心里还有点忐忑，这是他此刻能想到最好的计策了。

既然荀彧真的要去，自己年龄小，面容看上去也不会凶神恶煞，作为护卫应该不会引人过多关注。夏侯惇是军中大将，有他在城内才不会生乱，再加上韩浩于城外树林里布下疑兵，想来那郭贡投鼠忌器之下绝不敢贸然攻城。

曹珣的话语很浅白，屋内也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程昱和荀彧皆微微颔首，夏侯惇也将目光从韩浩身上移到曹珣，就连那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仆人也抬头瞧了瞧曹珣。

“既如此，你便回去吧，让夫人放心，只要我元让在，鄄城便固若金汤。”

“是，小人告退。”

夫人？能得到夏侯惇如此称呼的估计也就是曹操的原配丁夫人了。

曹珣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仆人是丁夫人的人，看来那位夫人虽不理州府事务，却也消息灵通。而且作为枕边人，肯定比谁都清楚荀彧对曹操的重要性，不然不会专门派人来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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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城门打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车上正是曹珣和荀彧两人。

曹珣身穿垂胡形衣袖，内着皮甲，腰间别着一把环首刀，英姿飒爽。荀彧则头戴小冠，身穿直裾青袍，锦带挂剑，雍容闲雅。

曹珣挥鞭让马小跑，驾着马车缓缓向数里外的敌营而去。城头上，夏侯惇和程昱神情严肃，目送他们离去，夏侯惇以拳捶墙，如果可以，他绝不会放任荀彧去冒这样的险。

伴随着耳边的风声，曹珣也趁此良机几次假意回头，打量起车内的荀彧。这是他第一次与荀彧单独相处，对他的好奇远远超过对他的畏惧。

袁绍凭借出身汝南袁氏，得以招揽有识之士，豪夺冀州，雄踞河北。

公孙瓒因相貌出众赢得太守青睐，得以拜入卢植门下，步入幽州官场。

张昭因为学识渊博，声名远播，即使屡次辞受别人的恩情，被迫下狱，依旧能得到好友相助，脱离牢狱，终得遇明主。

这几人都只有一个或两个先天优势，却已经能获得极大成就。而荀彧，他包揽了四个。

出身名门，相貌出众，学识渊博，名声远播，毫无疑问，他是这个时代的宠儿，是儒家士子们的风向标。

虽然刚过而立之年，已是初露峥嵘。二十七岁举孝廉，先后出任守宫令，亢父县令。若不是董卓之乱而弃官回乡，假以时日，又是一个位列三公的人物。

这样的人杰没有辅佐袁绍，而是选择名不见经传的曹操，可想而知对世人造成什么样的冲击。曹操在见到荀彧时大喜过望，热泪盈眶地拉着他的手说，文若啊，你就是我的张良啊。

“子璜你在想些什么？”

荀彧的声音将曹珣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见荀彧定定地看着自己，曹珣爽朗一笑。

“久闻先生之名，未曾想今日能与先生一道行烛武之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荀彧听罢展颜一笑，又微微摇头，烛之武妙语退秦师的事迹他当然知道，而他们此时面临的困境与当年的郑国确实非常相似，只是他荀彧可不是怀才不遇的烛之武。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或许是见曹珣长得不错，还有勇气陪自己去见郭贡，或许是因为曹珣曹氏子弟的身份，荀彧也被勾起谈兴，带着些许好奇的问他。

“你不害怕吗？那里可有着数万大军，郭贡他不一定敢杀我，可你就不同了。”

曹珣一听，心想刚才还夸你呢，你不来鼓励我，还刺激我，有没有危险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他不是不害怕，只是一心觉得郭贡既然不会杀荀彧，想必也不会杀自己这种无名小卒吧。

可话却不能这么回答，心里暗道，太史慈大爷对不住了，借来一用。

“当今之世，久乱不靖，道义难昌，男儿于世，岂能苟活？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从，岂能轻易赴死！”

见曹珣沉默，荀彧还以为自己吓到了这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正打算出言宽慰。不料却听到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以至于他也不禁动容。

荀彧出仕数年，见识过官场上的蚁膻鼠腐，也见过流民百姓的凄惨处境，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目标。

他要践行儒士的理想，他想匡扶晦暗的汉室，四百年大汉早已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可眼下群雄四起，而他并不是一个可以驰骋疆场的将领，所以，他需要有一个人来代替自己。在放弃了徒有其名的袁绍之后，他慧眼如炬地发现了曹操。

这是一个雄才，有着非凡的远见与志向，同时还有卓越的军事才能，但他的出身限制了他的发展。可一旦有了自己的加盟，两人的相辅相成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至少到目前，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而如今，他又在另一个曹氏子弟身上，看到了难能可贵的品格和勇气。

“子璜也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啊！”

被激起心中情怀的荀彧重新审视起曹珣，年纪轻，长相好，有志向，作战骁勇，日后成长起来又是一位骁将，想起之前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便生起了训诫他的念头。

“战场厮杀，悍不畏死固然可贵，但急功冒进可就是莽夫行径了，你日后必是军中大将，还是要懂得善用谋略才是。”

曹珣嘿嘿一笑，知道他说的是之前自己不受控制那一次，便点头称是，乖乖接受批评。

虽然他不知道荀彧内心想法，但见他良言规劝自己，想必自己那番话是赌对了。不得不说，与荀彧相处很自然，很舒服。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人物最后落得个‘忧郁而亡’的下场，也不经让人感慨唏嘘。

他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改变多少历史，可眼下，他无力也不敢去轻易改变什么。

因为他姓曹，他是谯县曹氏子弟，他要称呼曹操一声伯父，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今后的选择。

所以，抱歉了，文若先生，第一次交谈我就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