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我给您请来了位先生。”
刚准备进屋的刘备听到这话,当即转过身去。
只见张飞领着一中年人走进庭院内,此人虽一副士人打扮的模样,但其貌不扬,个子也不高,站在张飞身边还显得身材瘦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名士的样子。
自从张飞从简雍那得知自己渴望贤才后,便努力为自己“招揽名”士,今天这个是第三个。
虽然知道张飞是好心,但瞧着这人一脸的不情愿,明显是被强拉过来的。心中有些埋怨张飞,可还是主动上前与对方拱手行礼。
“在下刘玄德,涿郡涿县人,见过先生。”
中年人从进院后就没正眼瞧过刘备,闻言,眼睛瞥了瞥,视线在刘备双耳上停留一下后又收了回去,下颚微翘,嗤笑道:“未曾听闻足下之名。”
这话说得如此傲慢,让张飞原本还有些笑意的神情霎时凝固。
这些日子他为刘备“请”来了两名儒士,虽然夸夸其谈没什么实才,但到了刘备面前,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点,没想到今天这一个居然这么不知礼?
他虽然向来敬仰士人君子,可自己与刘备是莫逆之交,平日里以兄事之。此时见刘备受辱,胸口顿时涌起怒火,当即就要翻脸。
“翼德他行径确实粗鲁了些,但绝非有意冒犯,还望先生见谅。若是不嫌弃,可在舍下喝上一碗温酒,过后我当亲自送您出城。”
刘备心知张飞的行经,所以面对中年士人的嘲讽,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恼怒。态度温和,礼数周到,说完还侧身伸手请对方进屋,端的是一个真心实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中年人也不是真不懂礼数的狂徒,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张飞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整理了下先前被张飞拉拽变皱的衣袖,抬手与刘备行礼,举止端正。
“在下李载,字子攸,刘将军盛情难却,便打搅了。”
“请!”
三人一同进了屋内,主客位上放置两案,刘备等李载于右席落座后,自己才坐下,张飞则落座于左席。
很快,有仆人进屋在一旁起炉温酒,李载老神在在坐在那,并打算主动开口。刘备想了想,面向李载拱手问道:“在下延熹四年生人,不知先生哪里人士?”
“在下乃颍川郡襄城县人,延熹六年生人,刘将军长于我。”
李载拱手回应,话虽说的客气,神情却十分冷淡。但又不失礼节,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反正刘备问什么就答什么,摆明是不想与他深交。
“哦?阁下莫非出自襄城李氏?”反观刘备,闻言,脸上浮现一丝惊讶,追问道。
“然也。”李载淡淡回道。
襄城李氏虽然不及汝南袁氏或弘农杨氏那样的顶级阀阅世家,却也是具备一定影响力的地方豪强大族。
其中以李膺这一支最为显赫,李膺尊崇荀淑为师,官至司隶校尉,位列“八俊”之首。他的祖父是李修,在汉安帝时官至太尉,父亲李益,则官至赵国国相。
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李载态度骄横点或者傲慢些,旁人见了,不仅说不了什么,可能还有点羡慕,甚至自愧弗如。
“我出生涿郡,少时便听闻李公之威名……当年求学时,卢师也曾与我提及,李公文武兼姿,乃高节之士!”
一听对方是李膺的族人,刘备高兴地聊起小时候的事,讲到关键处时一脸振奋,俨然自己也身在其中。
原来,当年李膺曾任护乌桓校尉,常常顶着箭石,数次将侵犯边境的鲜卑打败。导致后来鲜卑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感到恐惧,可以说是威名远播了。
说着说着,刘备又提到卢植,眼神也变得有些悲伤,因为他的老师前年才逝世。
听到刘备讲起家族长辈的功绩,又得知他是大儒卢植的弟子,李载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更重要的是,他从进屋到现在,对刘备一直不冷不淡,可刘备却对他礼遇有加。
有感于刘备的为人处世,李载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态度。
“不曾想玄德兄居然是卢尚书高徒,只恨此生不能见上尚书一面,当面聆听教诲。”
虽然知道李载的话里是谦逊多些,但刘备听了依旧高兴,两人的关系也迅速拉进。恰好酒也温好了,仆人趋身上前为三人添酒,刘备率先举起酒杯,与李载相敬之。
酒一下肚,气氛自然活跃不少,刘备免不了要问李载从哪里来,打算去往何处。说实话他确实好奇,对方是怎么会被张飞“擒拿”过来的。
“在下不才,忝为豫州别驾,此次不过是借道徐州,想去冀州罢了。”
“豫州别驾?我大兄就是豫州刺史……”
李载话音未落,左席的张飞登时出言,只可惜他话没说完就被刘备用眼神制止住了。
刘备的豫州刺史是陶谦表奏的,并不被朝廷认同。反倒是郭贡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豫州刺史,在李载这位豫州别驾面前自称使君,刘备自认没有那个厚脸皮。
“备眼下受陶公之命驻防小沛,陶公仁厚,表举我为豫州刺史……骤居高位,我深感惭愧啊。”
“未曾想子攸竟然是郭使君的僚属,想来定是有紧急军务了,我当亲自送你出州境……来人啊!备马!”
扭过头来的刘备笑了笑,为李载解释的同时,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说到最后直接起身,似乎真的不愿耽搁他的时间,要立刻送他离开。
李载见状,啊了一声,尴尬起身,神情变幻不定,上前拉住刘备的衣袖,最后讪讪一笑:“玄德兄莫急,莫急……额,在下已经辞官了,眼下不过一白身而已。”
刘备一听愣了,不过他反应极快,见李载脸上有些挂不住,反手便抓住对方的手臂,右手顺势举起酒杯,真诚地说道:“我还以为险些误了子攸的大事……如此看来,我与你当有此缘分,请!”说完放开李载的手臂,抬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尴尬被化解,李载胸口隐隐发热,宛如刚才喝下去的暖酒。他这才确信刘备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辞官了,不是借机要故意嘲讽他。
其实不怪刘备不认识他,自率军进入豫州以来,刘备就一直驻扎在小沛,未曾去往他处。因为陶谦给他的任务就是让他抵御曹操的。
既然知道豫州有个正牌的刺史郭贡,刘备在关羽张飞面前就从不以使君自居,下面的人也习惯性地称呼他为刘将军。
见话已经说开了,刘备索性问道:“子攸去冀州,可是求学?”
受刘备的人格魅力感染,李载也不打算隐瞒,坦然道:“非也,乃是去见袁本初。”